饶是周围身经百战的止杀下属,此刻也不禁纷纷倒抽一口凉气,难以想象,这般冷戾狠绝的神情,竟然出现在一个稚弱的小孩子脸上。
凌狩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因为支离死不松口而逐渐不耐的神情被兴味取代。他原打算让人将这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小东西直接处理掉,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我们打个赌如何?”凌狩说,“我给你时间,看看你的同伴究竟会不会带人来找你。如果人来了,我就放你走,要是没有……你就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首领发了话,下属当然照做。他们没有把支离转移,仍将其关在这间破屋子里,甚至好心地为他治了伤。门口的看守只剩下一个,十分大度地“等着人来救他”。
于是支离开始了安心的等待,“人贩子”突来的仁慈简直是天上掉的馅饼。他毫不怀疑赌局的结果,他是那般地信任和期盼着自己在短短数日里结交的伙伴。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个黎明堕入黑夜,三天,五天……半个月。
没有人来找他。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对方被抓住了,想必是真的已经成功逃脱。
支离不断告诉自己赶路需要时间,救兵一定还在路上,直到日子久到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现实,真的不会有人来了。
时间是最磨人的刀,用钝刃将希望一寸寸割成绝望,逼着人感受热血是如何一点点转凉。
短短数日之中,支离的命运两经大落,负面情绪陡然爆发。爷爷抛弃他,朋友抛弃他,他在自己看重之人心中是那样无足轻重,谁都可以轻易将他丢下。
这是世界教给他的第二课:你付出的信任,是伤己的利刃。
“你输了,小家伙。被好朋友背叛的滋味怎么样?”
支离不知道自己在孤寂无人的破屋里待了多久,半个月又或者一个月,反正是那之后的某天,凌狩再次出现了。
对方兴致勃勃想要欣赏支离的不甘或者绝望,可惜令他失望了,小狼崽子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漠样,眼神比死水更幽寂无波,让人没办法从他脸上窥探出丝毫想法。
这让凌狩恼羞成怒,支离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明明赢了赌局,反而更像输家,觉得妄图摧垮对方意志的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他一刻也不想再看到这小孩的脸,哪怕将人送进情报营调教成性奴玩物他都不愿意,这该死的小鬼就该去万蛊坑,受尽最残酷的折磨直到在绝望中死去,才能让他痛快。
“我不直接要你的命。”凌狩让人将支离带走,和新一批的孩子一起送进杀手训练营,“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万蛊坑是一座位置隐秘的山谷,周围是极为陡峭的万丈悬崖,山间猿猴与轻功高手都难以攀援,一旦入谷可谓插翅难逃。
这是一座毒谷,谷内无论花叶草木还是鸟兽虫鱼,身上或深或浅皆带毒,唯有一片人为开辟的安全区,坐落着止杀用来培养训练杀手预备役的万蛊训练营。
止杀每年会送来几十上百个孩子,最终能活着出去的不足个位数,竞争之残酷可想而知。这些孩子入谷时小的不过才四五岁,大的也只有八九岁,并且无一例外都是男孩。
双儿形貌上虽也与男子相近,且同样有完备的男性特征,但毕竟与纯粹的男子有着先天性的体能差距,他们生而为承欢存在,没有谁会舍近求远地培养他们用来杀人。
因此支离是第一个踏进这座训练营的双儿,凌狩其实也没有将他培养成杀人武器的意思,只是想让他去受折磨。没人觉得他能在那些残酷的训练中活下去。
——可谁也料不到,十年后令整个组织人人闻风丧胆的人形兵器,偏偏正是这个双儿。
说回十年前,跟支离同批进训练营的大概有十几个人,有吃穿不愁的平民也有和他一样的流浪小孩,每一个都比他生得壮实。
双儿的骨架本就比寻常男孩小巧,加上支离营养不良,年岁又偏小,混在人群中像鹤群里一只瘦弱的小鸡仔,被身边的人没注意推搡了好几下,瞧着更可怜巴巴。
杀手训练,习武还要往后排,在此之前有更重要的一项,就是练胆。
一群孩子被饿了两天,像驱赶羊群一样被教官驱赶到大厅来,大厅中央的笼子里关着一只翎羽鲜亮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比这群蔫头耷脑的小孩看起来精神得多。
教官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刀,表示谁来把这只鸡杀了,谁就能得到食物。
这些天的遭遇已经磨没了这群孩子的反抗心,被迫接受了自己急转直下的命运,但不代表他们立刻就能把心态淬炼得冷酷无情。
很多人虽说家境不优渥,但也没吃过什么苦,哪怕是乞丐,也不曾宰杀过活物。突然拎只神气十足的活鸡让这么大点的小孩子来杀,哪个敢动手?
当下零零落落的哭声便响了起来,逐渐嘈杂成一片。有人怕鸡,有人怕血,有人怕刀,有人单纯就是被身边人带的哭起来,总之十来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