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他妈的,小贱种,给老子滚开!”
看守骂骂咧咧要追,支离却再一次执着地扑上来抱他的腿,小鬼难缠,纵使两人的力气不是一个量级,看守也不可避免被牵绊住少许时间,等同伴闻声赶来,为时已晚。
毫无疑问,留下来的支离成了出气筒,尽数承受看守的怒火和发泄的拳脚。他们将他拎回破屋,雨点般的拳打脚踢倾泻而上。
方才拦人时,支离瘦小的身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怎么扯都扯不开,现在心口提着的那股劲儿泄了,疼与累才后知后觉涌上来,瘫在地上像条死鱼,一动不动任人踢打。
没逃成的要收拾,逃了的也不能不管。看守头目被惊动,好几个成年男人挤在破屋子里,围着支离逼问另一个孩子的下落。
支离浑身都疼,像全身的骨头被拆散了重组,呼吸间尽是血味,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尽管如此,他还是艰难聚出些力气,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不知道。”
他不可能说。他绝不会背叛伙伴。但凡他走漏一丝口风,让人贩子在慕家附近守株待兔将人拦下,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止杀的人没想到这小鬼嘴居然这么严,逼问不成,只能用刑。他们拿来了鞭子,一鞭下来皮开肉绽,谁曾想支离除了刚开始猝不及防的惨叫,之后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牢。
倒刺撕裂皮肤,带出淋漓的血珠,小小的支离几乎变成个血人,然而他仍旧固执地紧抿着嘴一言不发,仿佛鞭子招呼的不是自己的血肉,是没有知觉的木头。
刑讯逐渐变了味道,支离的骨头之硬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这让一开始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的行刑者和围观者,被激出了不愿意被个小孩子比下去的好胜之心。
如果说最初止杀的人是真的想从支离口中问出些东西,那现在他们就只想让他屈服,想看他服软,看他认错,逼他熬不住只能痛哭流涕地向他们求饶乞怜。
然而支离同样被激出了血性与倔劲,难以忍受的痛苦到了临界,知觉反而变得麻木。灵魂似已出窍,漠然地旁观长鞭一次次落上身体,黝黑的眼珠如死水寂寂。
鞭痕贯过锁骨,浓稠的鲜血覆盖了那处总被认作是污渍的胎记。身体被抽得东倒西歪,支离冷漠得不似稚童的小脸却始终执着地扬起,仿佛要将周围每一张面孔都牢记。
“都停手。”
耳边嗡鸣一片,来人的声音影影绰绰,似远在天边。支离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鞭刑怎么停了,脑袋却已本能地转向来人,他看见一双一尘不染的白靴,不甚在意地踏上被自己的血弄得污泞不堪的地面。
毕恭毕敬的“主上”在耳边此起彼伏,很久之后支离才知道,来人是止杀的首领凌狩,也是他未来十数年的坎坷不幸之源。
与杀手组织首领的身份不符,凌狩长得并不凶恶,相反,面相看起来十分和善。他没有让属下继续用刑,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支离一番,用一种堪称温和的语气问他:
“是谁想出的逃跑的主意?”
支离咳了两声,吐出一口淤血,流失的体力让他只能发出些气声,但态度很坚定:“是我。”
旁边打手面色一变,啐了声又想来打他,被凌狩拦住,对方用一种邻家哥哥闲聊的轻松语气,说出的话却令人脊骨生寒:
“小孩子说谎可不好哦。谁起的头,我就把谁扔进山谷里面喂毒物。但你要是被逼的,情有可原,只要肯认错,我不会怪你。”
支离仰着脸,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决定。他咬着牙,因为气息不稳,吐字断断续续:
“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主动的,我想跑……计划都是我想的,他听我的……”
支离不是不知道,将锅甩给不在场的人才是聪明的选择,但他不敢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对方真被抓回来了怎么办?即使可能性很小,他也不会害自己的朋友。
他必须将火力尽可能吸引到自己身上,将逃跑的那个渲染得在这件事里无关紧要,这些人对自己的注意力多一分,就会少一些精力管另一个人,对方就多一分逃出去的可能。
凌狩几乎气笑了:
“你当我傻?你的主意就是自己留下来送死?承认吧,你被你的同伴抛弃了,他的计划根本没想过你,你还在这里嘴硬,不会真以为多拖延会儿时间他就会来救你吧?”
支离才不听他挑拨,他对两人共患难过的情谊深信不疑,坚信自己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绝不会抛弃自己,对方会来救他的,他得坚持住,救兵一定会来的!
不管怎么问,支离仍然一口咬定:“不关他的事,全都是我的主意。”
他艰难地仰着头,用尽全力将眼前人的面孔锁进眼底心里,明明疼得浑身都在抽搐,眼里的光芒却极亮,一身淋漓鲜血在此刻竟如鲜红的战袍,叫嚣着他们摧毁不了他!
像一匹离群的孤勇的小狼,向比自己强大许多的捕食者顽强地亮出爪牙,只要被他找到机会,一定会扑上去咬断对方的喉管,让伤害过自己的敌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