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割裂,灵魂不再单薄,成为他们鲜血淋漓的献祭。怎么办,他想这一刻想的太久了。
他们跻身在烟熏火燎的县城,本性是人人都擅长掖蔽的谎言。暗无天日刷了漆,成了日子的常态。方寸之地,叫喊和援手都是多余,都是徒劳,没人会疯子的索求。陈醒仰着头,手指骨节突出,死死扣他的腕骨。被他含住的那一刻,他爽得直上云巅。他想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遗憾了。跟他哥一起,墓地都不需要,他不贪长久,只要快活。
堕落么?那又怎样呢。陈厌跪在他两腿之间,想,好像电影演的那样,求婚的姿势。一手举着戒指盒一手捧花,愿意么?被求婚的人必定捂着嘴喜极而泣,要流泪,证明这一桩的来之不易。有一个男的对着另一个男的这样么?亲兄弟能被允许么?多荒谬,血浓于水的羁绊,呕心沥血的爱情。
他早就一身铁锈,究其对错显得多愚蠢。他有罪,他怎么没有,他罪大恶极。评判多的早就没地儿盛,心甘情愿的事,管别人怎么碎嘴。
转头鲜血淋漓,陈国旭没了气,他早该死。死在滚滚的骂名里,死在安在他们身上莫须有的罪名里。谁能说这不是好世道,好世道。他悬在这日子头上,砍断那根绳。不要好活了。血肉亲情?还讲那血浓于水的话就是他娘的扯淡,他是济河焚舟将头磕破,拍拍波棱盖上的土,携着一身不以为然的命运严峻的去了。
他是观音手里的薄豆皮,削了再削,尝不出一点儿食味,旁人还以为他多餍足,乐观都煮透了,丹田剩下咸汤一样的慈悲为怀。
普度吧,话都埋往螺丝岗,生锈了再往里拧。尊严是什么?善恶又是哪里捡来的生僻词。不认得,他坦然的透亮,无知里每个人都把正气揣的容光焕发。
他遁这弱智的坦荡里,不要真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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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厌讲,今晚我们睡在坟场。
他从花瓶里抱下一把洋甘菊,用雪梨纸裹起来,扎了一个街口姑娘们最时兴的蝴蝶结。问他记不记得,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他讲,记得。
母亲送给偷情的女人时抱的花,就是这一种。
去之前,陈醒替陈厌去街口卖烟大爷那儿买烟,走了一半才想起来问他要什么,他笑了笑,说,软中华。又问他,舍得么。
舍得。有什么舍不得。腰板挺直票子一撂,在大爷面前硬气一回。
两人抽完半盒烟,打火机揣进兜里。站在母亲的墓碑前,野草疯长的比弟弟前几年拔高的速度还要快。他并不去拨开,放下那一束洋甘菊,照片里,她一张恹恹的鹅蛋脸,已经有衰老的预兆,但永远停滞。
也好。他想。
人都在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谁也走不到岁月的前头。谁都哀叹着说他妈人生狗屁,可谁都转过身继续苟且着泡在生活的福尔马林,乐此不疲。烟灰里生出一堆野趣,喂饱贫民窟里披肝沥胆的人。
花献出去了,人却留着,太不诚心。
陈厌捧过他的头吻他,好似要将这个晚上都吻完。可这个晚上还没过去,他却先低头垂在了他半边肩上,闭上眼喘着气,他好累了,陈醒想。他可不可以做他哥的墙。
“哥。”
这次他应了,听他讲。
“你说,世上会不会有十三月。”
在一个起雾的清晨,卖布鞋的龚婆挎着篮来看老伴儿,闻见焚烧的气味,再抬头往远处望,大片谷堆拢成丘陵一样的小山,又浓又烈的烧。
有灵魂在里头起了火,喘息吐出烟尘,山头灰烬滚滚。
白日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