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骥大笑而道:「傅将军为寒儿取名时,曾道『莫邪三尺照人寒』。莫邪剑纵是雌剑,又何曾逊色分毫?寒儿得此名,注定绝也不让须眉。」傅照寒低了低头,谦道:「世伯过奖。」
这时又有两人到来,乃是太仆寺卿杨如善与刑部右侍郎何文斌,王尚骥见之,朝众人道:「诸位久等、久等,是王某失礼,未有招待。」傅照寒亦转过身来,拱手敬道:「照寒见过各位大人。」
此处除周全外,个个品阶皆比这云骑尉高,却都久闻其名,无一轻视於她。邝延更是与她相熟,众人问候几句,邝延便问她是否一同入席,傅照寒摆手道:「照寒此番只为探望世伯,无意久扰。再者过些日子,又要离京西去家父军营,近日,还想多伴家人一些。」王尚骥道:「下月兵部有批粮草运去傅将军处,倘若适时,可一路护送寒儿去。」傅照寒嫣然一笑,乐道:「那是方便,照寒就劳烦世伯关照了。」
紫云从前亦听说过傅照寒,如今看她长得娇美娉婷,却又武功过人;礼貌仪态样样不缺,却也大方爽朗,真是打心底里折服。侧首看去,只见那状元郎周全更是痴痴看着,移不开眼。
王尚骥打发次子送傅照寒回府,王茂英朝众人一揖,道:「诸位大人饮乐尽兴,茂英且先告辞。」说罢,傅照寒亦行一礼,随王茂英离去。王尚骥请众人往厅中去,厅前设了茶棚,歇息片刻,才入厅内。侧厅正摆饭桌,众人厅中寒暄,分别送礼,惟有那刑部侍郎何文斌故作神秘,说是礼物稍晚才到。紫云随後,递上胡尚书之礼道:「下官只代胡大人而来,不作久留,院长且……」不待紫云说完,王尚骥先道:「李侍郎休要如此,既然来了,小饮几杯再走。」紫云不好推却,只好应是,先退至一旁,看晚些有无机会脱身。
一旁周全独个饮茶,紫云便去与他说话。言语之间,才知周全进京赶考之时,受过王尚骥接济,一饭之恩,铭记在心。周全其貌不扬,翰林同僚总戏称他「丑状元」,周全懒理,自顾安守本分。今日午後前来慰问,被王尚骥留住至此。又知方才与邝延、周全同在那人,乃是兵部员外郎刘士济。
周全虽貌丑,但文质彬彬,谦和得体,其君子气质,竟教紫云想起三年前张子素来,又记起数月前,丹景楼内再见时模样,暗自叹息。
又过一盏茶时分,天色已暗,才见一人姗姗来迟,乃是吏部尚书郭达。王尚骥见人齐,命人备酒,请众人往侧厅去,逐一递酒入席,笑道:「今夜小小家宴,诸位就不必多作拘礼,咱且平起平坐,不论甚麽官阶,尽兴而归。王某亦有客房备好,若是哪个醉得厉害,不嫌弃的,就在敝舍歇下亦可。」
由是八人入座,一行乐伎早在厅外恭候已久,此时抱琴筝箫板入厅,坐於窗边,家丁落下厅旁珠帘,就见其中一人呈上单子,上记戏目曲目。六部向来以吏部为长,王尚骥奉郭达为尊客,将戏单递与他去,教他来选。郭达年纪与王尚骥不相上下,相互推让十句八句,才选出套曲来,就听伎人各自弹拨,一歌女一小生悠悠起身,随乐而唱。家丁亦奉上茶果点心来,统共数十小碟,厨子随在其後,始奉菜肴。第一道便是水晶白鹅,厨子献肉割分,一刀下去,酥香四溢,馋得紫云两眼发亮,想他素来最爱鹅肉,眼下只幸自己未曾早早离场。
兵、吏、刑三部那五人,同那太仆寺卿杨如善聊得快意,一席之上,就数紫云与周全最是後生,两人不太搭得上话。紫云更比周全还要年轻,但他此时眼里只有那味水晶鹅,倒也吃得自在,半晌却听得有人说「李侍郎」,嘴里还叼着肉,一抬头,竟见六人齐刷刷朝他看来,吓得赶紧囫囵吞了下肚。
众人当他後辈,也不计较,只笑笑作罢,郭达失笑道:「李侍郎迷於五脏庙也。」紫云硬生生咽下一块肉去,呛得直咳,王尚骥忙唤家丁奉上汤羹,身後两位茶酒亦急急上前斟茶,紫云缓过气息,取帕子擦了嘴巴,才道:「两位院长见笑了。」郭达抚须道:「无妨、无妨,方才说起王兄过往,多年前亦只是代领兵部尚书,终也正式任命此位。不禁想起李侍郎,如今虽说暂代,这代着代着,不定哪日,便正正经经为礼部侍郎是也。」
杨如善也道:「李侍郎年轻有为,想必终将如此。」紫云遭这一奉承,有些羞惭,低头道:「实是谬赞,但愿能承几位贵言。」
第二道仍是大菜,厨子捧来花锦羔羊肉,依旧切割,随之茶香金虾、柳煮醉蚌两味河鲜。待过五道大菜,又奉翡翠汤羹,一折戏文亦终,紫云吃得正香,抿一口酒,回头瞧瞧乐伎接赏,却忽闻帘外一声轻语柔唤:「唱得好。」
帘外暗淡,看不清来者何人。家丁执铜勾上前,轻轻挑起珠帘,才见来者倚在帘后柱旁。只见一身淡紫轻袍,侧身背倚,仍未见真容。待家丁又将垂帘挑起高些,那人手中折扇「呲啦」一声展开,遮在面前,只余一双清澈杏目露於其上,流光顾盼,低低笑了几声,道:「小生来迟,还望诸位哥哥原谅则个。」
席间有一半人,见得此目纷纷呆住,何文斌朝王尚骥道:「王院长,此乃下官所奉之礼也。」王尚骥惊骇看向何文斌,喃喃道:「苏、苏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