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本是好友,只是近日身体抱恙,不便前去,故托紫云为他送些薄礼。早前芩生去尚书府,就是为紫云取礼物去的。紫云看去,不过是个小小锦盒,胡尚书为人正直,更不愿惹些结党营私闲话,想必只是投友喜好,送些不甚贵重玩意。紫云整衣妥当,奉锦盒出门,萩生已招来马车,道:「公子要带上芩生麽?」紫云则道:「无妨,你随我去就好,我们不作久留。」萩生又问道:「尚书大人不去,左侍郎可去?」紫云翻了个白眼答道:「那姓萨的清高得很,怎会去此等宴席?」萩生笑着掀起车上布帘,紫云正要上车,忽尔心绪不宁,猛地回头,却见远处衚衕外,一人悄然独立,正是蓝久宣。
久宣仍拿着伞,不知候了多久,果然见紫云自府中出来,低眉摇头,苦笑不已。紫云先是欣喜万分,却忽地愕住,一是被他当场抓个正着,二是怕他洞悉自己方才心思,登时手足无措。
却见久宣抬眼看来,叹了一叹,转身走入衚衕。紫云刚要追去,被车轱辘绊了一绊摔在地上,萩生来扶,紫云连忙推开他,指着那衚衕口道:「快、快叫住他去。」萩生茫然问道:「叫住谁?」紫云急道:「蓝久宣,莫让他走了。」
萩生听言小跑而去,可转入衚衕,哪里还有蓝久宣身影?回身之际,却见墙角下有样物事,静静倚在一旁。萩生上前拾起,紫云亦已起身赶来,便递给紫云道:「这好似是公子之伞。」
紫云接过,心下一沉,又望向衚衕深处,不见久宣。定住半晌,才叹道:「走罢,去王尚书府。」
新帝年幼,九岁之童,登基至今不过一年半,心性尚且稚嫩,莫说管国家大事,平日喜怒都且无常。兵部尚书王尚骥只因未探明军中消息,无奈延迟上禀,却被皇帝一顿脾气、连带兵部右侍郎双双丢进大牢。这右侍郎邝延更是无辜,本是江南地方官,受命入京述职,才到不久,锒铛入狱。日前内阁重臣几番劝说训斥,才让皇帝下旨放人,王尚书幸得洗冤,在家小设筵席,宴请几位同僚好友,答谢相助,也权作洗洗晦气。
紫云到得早些,拜了帖子,家丁便引之进门,却见皆在西厢院子外。此处一道拱门,俩壮年男子与一青年正在门外朝内观望,紫云看去,年长二人一是右侍郎邝延,另一人只觉眼熟,想不起来名姓,那青年倒是教紫云诧异,竟是新科状元周全。周全而立之年,如今已入翰林院为修撰,只不知与王尚书甚麽交情,今也来了。
院中不绝铮铮作声,竟是二人打斗。紫云看去,只见是一青年一少年,各持赤缨长枪,银光如电,正缠斗得不可开交。青年出枪咄咄逼人,横扫霸蛮,少年避招而不让招,枪法匹练不乱,凝神应势,只待反攻之机。
二人身後远处另一头,才见王尚书负手而立,笑颜看去。王尚骥中年之人,仍高壮孔武,其少时已有武名,却也是成祖年间文进士也,可谓文武双才。紫云看了半晌,才想起来,那青年正是王尚骥次子。至於那少年,不待紫云细想,就见他逮住青年破绽空隙,反手收枪平肩,低身刺向青年左腿,直挑其足!青年步法丝毫不逊,往来退避,稳如泰山。却见少年转向右腿,又忽地回枪,极迅极快架於颈後,旋身展臂一甩,那枪身竟如软鞭似也,弹向青年胸膛!此声东击西一招快如闪电,青年未料,来不及收枪格挡,只得以臂挡之,被他一支长杆重重鞭在臂膀,震得连连後退!
少年乘胜追击,以枪立地,身起拔风之姿,高跃而起,不容敌手缓息,腾云筋斗踢向青年,正正蹬在他胸膛之上。青年受其逼退,踉跄而行,不慎朝後跌到,那少年舞枪一转,已到身前!青年抬头,喉前已被长枪抵住,却见银光耀其身後,竟是以枪身末端制他於地。
若非少年将长枪掉了个头,此时怕是已将青年喉咙刺出个窟窿来。青年服输,摇头苦笑,那少年这才收枪,伸手拉他起身,王尚骥击掌走来,笑道:「阿英这枪法是越发不济,着实见不得人。」
青年名茂英,随意拍了拍身上飞灰,回道:「傅骑尉武功了得,孩儿本就不是敌手。」那少年则朝王尚骥敬道:「二公子近日为世伯之事奔忙,才耽误得练功。换做平日,照寒只与二公子打个平手罢了。」
拱门处紫云与周全一听,登时惊了,面面相觑。那嗓音清脆靓丽,分明是女儿俏声!
原来此人乃镇西大将军傅龙飞之女,自幼随父军中习武,练就一身超凡,年十而有八,已有战功,封五品云骑尉也。傅将军与王尚骥久有情谊,只如今不在京中,傅照寒代父前来慰问,几人聊得兴起,便与王茂英比试一番。
虽则傅照寒身形纤细柔韧,但方才一场交锋,澈荡锋凌,谁又能料到那抹飒爽、竟是女子身姿?傅照寒伸手解去束发长带,原来方才二人比试,才将发辫团起捆好,如今解去,脑後高束一尾长辫,朴素整洁,英气极了。又有俩丫鬟匆匆上前,为她递去帕子,傅照寒接过,只轻轻印去颈颊侧边细汗。竟是因着此行拜见长辈,出门前薄施珠粉,此时免得花了容,不好随意擦拭。
王茂英又道:「俗人总说女子不如男,都是瞎扯,教他们见见傅骑尉,看谁还敢如此讲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