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后与陛下体谅。”那二位主子还未说什么,独孤信垂手向内室眺望。
亲生父女到底多有不便。为人母亲的守在爱女病榻前哽咽垂泪。他做父亲的,只能止步帐幔之外远远得瞧着念着……
纤瘦的女儿背负怎样重的伤势?独孤信胡乱揣测着,心急如焚。
“太医令道是,毓儿伤口止住血,好生将养,不日会好的。”太后刻意拔高声量,宽慰兄嫂。
独孤夫人容韫退出内室曲身行礼面君。
“舅母快请起。”朱旭煦将其扶起,请舅父舅母坐去母后身边。她则退后,不声不响立在三位长辈前。
太后皇帝与独孤氏夫妇共处一室,皇后寝殿除去昏迷着的正主,再无旁人。太后凤眸落在面容沉肃的皇帝身上。“皇帝方才不是有话要说?”
“今日大祸系朕胡为,连累独孤一门为朕犯险,更连累毓姐姐负伤。”朱旭煦低头捏紧拳头,“毓儿是朕的皇后,朕绝不会弃之不顾。”她深吸一口气,诚挚的目光洒向在座三位她自认是当世最亲的长辈。
——他们亦是她们一双爱侣的三位高堂。
“不论是坦途或险境,上穷碧落下黄泉,朕都随她去。”
“煦儿!”太后拍案而起。独孤夫妇惊起。
“陛下,不可玩笑!”
小皇帝甩袖,板着脸,扬起下巴紧绷双颊,天家傲气自然流泻,“朕是皇帝,在位一日都是君无戏言的皇帝!”她缓一口气,收敛起冷肃模样,失落道:“……我自知不是称职的皇帝,甚至软弱无能不足成事,不配坐皇位,……而今毓儿为我所伤,我只想看护她醒来。皇帝之位,请母后召集内阁大臣,尽早另择明君。”
太后疾步赶来,逼视独生女,怒目圆睁,银牙紧咬,“君无戏言!一言既出,皇帝可要想好!”
“朕意已决。”朱旭煦退一大步,深深拱手俯身。
——这是身为人君祭祖行跪拜礼之外最隆重的礼节。
“陛下三思啊!”独孤信还要再劝,他胞妹独孤太后抬手拦下了他,冷道,“她心意绝,不必再劝。”
“谢母后成全。”太后袖手,自行离去。独孤信犹疑不决,容韫示意他追去。
朱旭煦送走这二位,请舅母大人稍坐。
容韫自无意闲坐,频频摇头去榻前守着难唤醒的女儿。
太医令去而复返,神色舒展些许。老大人面见皇帝,请示陛下可否以银针刺穴医治皇后。
刘太医简要道明施针刺穴偏激,朱旭煦捏紧拳头,红眼去瞧舅母大人。
容韫揩了揩湿热的眼角,静默点了头。
“刘大人。”太医令携助手太医丞领命要进,皇帝出声拦住了她几人,捏住老太医的朱色圆领袍,又轻轻抚平一掌心的褶皱,她很想说动作轻些,只是这话堵在喉管里,她哑着嗓子道:“毓儿仰仗几位大人了。”
向陛下回礼,太医院众人一股脑涌入内室。些许药香与血气被驱赶出来,熏疼眼睛。那几人在帷帐里私语,踌躇不决似的,小皇帝追进去急问缘由。独孤夫人坐不住,随入。
中宫之主侧卧在床,几位女衣官解开皇后中衣为她施针,上到发顶百会穴下到玉趾银白穴,细密的银针遍布娇躯。
身为人母,容韫不忍,痛心垂泪。朱旭煦宽慰舅母,鼻头发酸,眼底生涩,将将落泪。
床前几人围立着,焦头烂额私语不休。
原是几位大人拿不定主意。半身穴位都照顾到,皇后毫无征兆,眼下当如何,几人主张以粗针再试,而刘太医为首另几位主张先试探另半边身子,前几日却坚持此法效用不大,唯恐是平白耽误救治时间。
时候不等人。粗细不一的银针长短排序静卧在烛光倒映下,针头被光芒打磨锐利。几人众说纷纭,小皇帝脸色刷白回首征询独孤夫人的意见。容韫闭目,点了头背过身去。
皇帝令下,准允太医行险招刺激皇后醒来。
几人不再扭捏,各归其位,银针取出灼烧消毒,经几手递给跪坐的刘太医。
唐突皇后,老太医曲身跪地诚惶诚恐,她撩起衣袖,一手探穴道。一手落针。
银针刺入肌理,卧榻之人沉睡如今,皇帝身一颤,如芒刺在背。
……
半个时辰过去,焚香粗细的银针上阵,逐步将弱小的同类取代,皇帝喉咙发干,满手满背冷汗。
刘太医仍跪坐床前,她暂且中断刺穴的动作,自同僚那里接过一方打湿的手帕拭去掌心湿汗。
她挪腾身子来回,手腕翻转直下。将银针送入手臂。卧榻之人眉峰一蹙道出轻咳,惊得旁人呼吸一窒忘却动作。
小皇帝揉揉泪眼近前一步,“刘大人,方才是否?”
“陛下少安毋躁。”刘太医仔细捧起一截皓腕探听脉搏,喜笑颜开,颤巍巍起身,向皇帝复命,“臣等不负圣意,娘娘将要醒来了。”
皇帝吸了吸鼻子,久违笑起来,“有劳诸位。”
太医等告退,容韫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