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母后,怎地了?”
独孤毓渐渐恢复,气色好转,伤口悄然愈合,几日过去,太医准许她平卧而眠,也特许她下地行走。她的母家人常日陪伴,她娘亲容韫暂居毓秀宫,父亲下朝以政事为由拖延到最后,偷偷赶来探视她。朱旭煦也是,理政之外寸步不离毓秀宫。
难得寻见个独处的时机。独孤毓估摸着近日来的观察,一日入睡前,揉着朱旭煦的后脑,轻声问她。
窝在她怀里的小皇帝哼一声。满是孩子气的浑样子,逗笑了独孤毓。
“到底是为的什么?这几日怎么不见你与母后亲近?”
再三追问,小皇帝不作声,独孤毓大抵猜到了什么,轻道了句:“那日气得你离宫,是我不该。”
“不说这事。”朱旭煦环紧她细腰,埋头靠在她心怀,“毓姐姐今日感受如何?”
“一日好过一日,你不必挂心我。近几日疏于政事,前朝如何?可有要紧事?”
朱旭煦摇头,“都是些不打紧的事。江州太守上奏预防水患加固河堤,凉州太守上奏羌兵犯境……犯我昭国边境,朕早晚要灭掉他们!”
“你贵为君主,大可不必大小事宜亲历亲为,文臣治国,武将安邦。国君为帅,知人善用就足够。”
朱旭煦乖顺点了头,将她话收在心里,要她不必担心。
自她转醒,皇帝近日大有变化。从前烦恼于应对朝政,贪玩心性不改……如今转变许多。独孤毓欣慰,却又心疼她。若是可以,她情愿守护她的小夫君小陛下保留纯真天性一生一世。
好在朱旭煦在她面前毫无掩饰,仍是稚子本心。千百年就出这么一位皇帝,恰好是她的君她的夫。独孤毓挑动唇角,爱抚心怀里入睡的人,暗自起誓,余生,守护她陪伴她到生命终结。
太后与皇帝母女俩闹什么别扭,独孤毓心底有猜想,待到下回太后亲临探望她时,她寻借口支走母亲,与太后说起心里话。
姑侄俩久不曾贴心,太后心知几日前御花园,她强迫皇后接受皇帝选秀一事,独孤毓是气怪自己的。太后执起独孤毓的手与她直言,自己昔年入宫如何气不过先帝另结新欢,终了又是如何忍气吞声到心灰意冷。
“入宫前,你祖母陪我彻夜长谈。她老人家说与我,皇家无情,君恩浅薄,后宫的女子只有孩儿足以依傍……毓儿,这话想来你母亲也说过。无论煦儿待你如何,你身为中宫之主,若想无愧皇帝,无愧家国,总要有所出的。”太后叹息一声,“要不是太医令给你用药避开红花那味这事被我宫里嬷嬷看到,你擅用避子汤一事,我还不知!”
独孤毓起身跪在床上,“儿臣知错,全凭母后责罚。”
“你当母后不知,你偷偷用避子汤,是为了谁?还不是皇帝任性!”太后摇头。“这孩子终究是被我宠溺太过。毫不体谅你苦心。”
“母后……”
独孤太后摇头,“她离宫的内情母后已然知道。你不必再替她遮掩。”
独孤毓思索后,轻道:“陛下天性不改,在权势倾轧的皇家里安稳长大,全仗着您庇护。”
老太后叹息,“哀家但凡多生育个子嗣,煦儿也不会是……”
“母后……”独孤毓打断她的话,“您这气话,恐怕会伤了陛下。”
独孤太后频频点头,抚独孤毓的手,视线透过她看穿曾经的十余年,“毓儿,幸亏有你在身边。总算亏得先帝当年手下留情,将你许给了煦儿。不负你们彼此痴心。”
独孤毓垂眸,陷入回忆。
皇帝在檐下顿足,推开门的瞬间恰好听得这一句。她匆忙赶来床前。颤抖的眉峰凸显主人家惊疑不定,“请问母后,何谓‘父皇留情,成全毓儿与我’?”
床前姑侄俩循声双双回眸,面带惊诧。
太后回望着执拗抿唇的皇帝,浅浅眯眸,霍然起身,忽而一笑,只是毫无开口解释的意向。
独孤毓观察太后眼色,撑起身陪笑脸道:“陛下今儿到来得格外早。”
若是不早何处去听你姑侄的心里话?朱旭煦险些将这话递出口,忍住了没有伤害心上人。她草草应声,转了身直面母亲,“母后有话请直说。”
“皇帝经事了、长大了,Cao心话自不必哀家多说。只是你只管记着,天下是天下人的,而不仅是在位之君的。”
太后拂袖而去。朱旭煦眉心紧蹙。她垂眸思量着太后言下之意,会否与独孤勄贬谪有关。
太后离开,帷帐内片刻静默。
独孤毓披衣起身踉跄了步,攥着床栏摇摇欲坠。朱旭煦醒神,圈起了她细腰,给她力量支撑。
独孤毓纤手捻龙袍袖口,抬眼对她,低弱道:“母后方才只是气话。陛下大可不必多想。”
朱旭煦点头,她确认看清进门之际她最亲最爱的二人眼底的惊异。她母亲脱口而出的,并非气话,当属实情。
她与毓姐姐的婚事,难道不是她印象中的安稳平顺?当中有何内情?她的母后与她的皇后闭口不谈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