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急切地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我听说北海雪貂裘最是暖和不过,除非你在一月之内替我弄了来,否则下山之事你不必再提。”
隼流舒舒服服地窝在被中,回想着方才速檐苦恼的模样,笑得很是得意。半梦半醒间听见屋顶簌簌的响声,那是速檐怕半夜积雪压塌了这小茅屋,正替他将屋顶加实。
想想看,和叔武一起下山,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个月后速檐总算赶得及将雪貂裘送到隼流手上。隼流裹着绵软暖和的雪貂裘,心满意足地与速檐并骑下山。此时的他自然未曾料到,这一去便是数十年。
若是二人一直将这种知己相交的关系维系下去,或许也就不用平添许多的烦恼。隼流有时也不明白,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叔武的感情起了变化?许是那一日两人初见,蓝衣将军跨马扬鞭的明朗一笑?又许是那一夜,他卸了向来不离身的衣甲,挽了袖口替自己修缮茅草屋,毫不介意地抹着污黑的双手的模样?还是那一年在夷陵,自己为全大局,未曾发兵替速檐解蜀军之围,满营吴军尽皆误解自己的时候,速檐依旧不改的理解与信任?
那一年,隼流执意跟着速檐去玉琼宴。如今想来,当初知悉叔武即将前往洛阳与京城第一美女定亲的消息时,心底那种微微的酸楚与疼痛是为了什么,自己是当真不明白?
不论是当真不解,还是假作不解,都已经不能回头了。隼流翻过身,将脸埋在软和的锦被中,眉头紧锁。这锦被是速檐吩咐下人做的,向内的一层用细密的针脚缝着兔毛。只有盖着这种被子,伯言才不会觉得冷。速檐笑着说。
而如今,那个总是处处体贴着自己的心意,事事都想得周到的孙叔武,却正在自家的宅邸,着一身喜服,春风得意地等候佳人。几经波折,速檐总算如愿以偿地娶回了璎珞。他不过二十六岁,却已累有战功,备受孙权的赏识,而今又抱得京城第一美女归来。功成名就,美人在怀,多少人艳羡不来的事。人生在世,岂有比此刻的他更值得得意的?
尽管拿锦被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双耳,对门孙府的车马声酒宴声道喜声还是绵绵不绝地传入耳中。隼流不耐烦地又换了一个睡姿。门外的婢女已经敲了许多次门,请他过去孙府参加喜宴,他只装作熟睡,也不应声。
——反正叔武也是知晓自己的习性的,对隼流而言,向来没什么事比睡觉更重要。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隼流一动不动,有意装出微微的鼾声。
“伯言?”是速檐的声音。他进隼流的屋子从不敲门,这是当年在定军山时便留下的习惯。隼流想着一间破草屋不怕遭贼,也从不落锁,加之速檐也知他向来懒惰惯的,也不劳烦他替自己开门。如今虽说几年过去,境况也大为不同,这习惯却一直留了下来。
听到来人是速檐,隼流微微一僵,赶紧将眼闭得更紧。速檐有意将步子放轻,走到他榻前,又低低唤了两声。隼流背向着他,鼾声更响。
速檐在榻前站了一会儿,却又默不作声,良久才轻轻叹一口气:“伯言,今日是我成亲之日,你当真不愿来饮我一杯水酒?”
见隼流只作熟睡不答,速檐又叹一口气:“伯言,下月我便要离开建业,你我二人,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再同坐共饮……”等得一阵,依旧不闻隼流答话,他只得缓步离开。
门扇轻响。
“叔武,你知道我不善饮酒。”
速檐转头,正望见隼流懒懒地拥被倚在床头,笑如春风:“说好了,这酒,我只饮一盅。”
点点头,再点点头,速檐想说什么,终是哽在了喉头——这日分明是他夙愿得偿之日,他该笑,该笑得意气风发,该笑得志得意满,却不提防隼流脸上的笑意狠狠地撞击一下,连日来一直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心底,莫名生出些酸楚。
酸楚什么?速檐觉得自己可笑,得意到了尽处,却无端惆怅起来,若是放到旁人眼中,不是矫情又是什么?
“好。”
他终是报之一笑,走回榻旁,正如之前,隼流依恋温暖的床榻,他无计可施时便硬拽着他的手将他拉起一般,牵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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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
再后来,速檐封了丹徒候,去了牛渚,终两人一生,再无缘得见。
待到隼流带着璎珞与速檐之子再度避回定军山,已经是许多年后的事了。当年速檐在横江坞染病而亡,隼流收到消息已是两日之后。待他赶赴横江坞时,只能空对着孤坟一座了。
隼流在速檐墓前守了一夜。他伸了袖口去拭墓碑上不存在的尘土,又皱了眉想除去坟冢旁的枯枝杂草,最后终于老老实实地在墓前坐下。那一夜天清月明,无云无风,他坐在那儿,自二人相识起的往事,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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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兄台名姓?
——隼流,陆伯言。
——在下速檐,字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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