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去!”岑艮神色恍惚,抬手示意他们别靠近:“叁留下。”
众人虽担心他伤势,却也不敢忤逆。太医把药物给了叁,让他尽快给艮君止血。
屋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老奴瘫在地上的尸体未做清理,味道实在令人蹙眉。岑艮在叁的注视下走至床边,听到岑岳咯咯不止的笑声,目光愈发阴沉。
“嘿嘿嘿!好好好!”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些话:“太好了太好了!”
昔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岑岳,前任艮君也落得今日的下场,岑艮该觉得高兴,可即使对方的笑并非针对自己,他也不由自主感到怄火。
于是岑艮一抬手,就着那只负伤的手按住他脖子,五指紧紧攥拢。
“艮君?”叁发觉他伤口又有撕裂之兆,想要及时制止,然而岑艮忽然怒吼道:
“你在笑什么?笑什么?你说啊——”
他指尖捏到发白,岑岳也呼吸困难,但是自喉管发出畸形的笑声一刻也不停。
虽然叁知道不可能,只是这一幕,的确像是岑岳在嘲笑岑艮。
“好得很!好得很!”岑艮的手腕上蜿蜒下一串血珠,一直到他手背上,他却似浑然不觉,只顾发泄一腔怨怼之情:“叁!”他唤了声,嗓音嘶哑:“给我把他吊起来!嘴里塞上布,让他出不了声!”
岑岳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劲的笑,枯黄的头发凌乱地散在床上,衣襟开了大半,露出瘦可见肋骨的胸膛。
叁盯着岑岳,却像是遭定住一般,半晌没有回应他的命令。
“叁,你在愣什么?”
岑艮冰冷的声音自床边传来,叁抬起头,依旧不曾听令执行:
“艮君,他快死了。”
“我不知道吗?”岑艮怒极反笑:“你在犹豫什么!”
叁蹙眉:“……”
一瞬之后,他终于恢复到往日的状态,只是在用绳索拴起岑岳手腕时,手在不住地抖。
岑岳在被绑起时,依旧在冲众人笑,失去了神志的岑岳,和一个三岁小孩没什么区别。但这个人亦曾无恶不作,杀人如麻!
叁闭上眼……
岑艮坐到了太师椅上,脱下上身衣物。肩胛上赫然开了一道可怖的血窟窿。
叁绑完岑岳,跪到他身边,那端岑岳嘴里塞了布条,也吱不出声,只能“呜呜”叫着,更令逼仄空间中的气氛显得压迫。
“为什么,就算他这样,还有人愿意誓死追随。”岑艮望着吊在横梁上苦苦挣扎的岑岳,眼底却一片灰败,哪里还有方才半分气焰:“但我无论怎样,都满足不了心中所想。”
叁说:“大人……属下已经彻底查明了沈巽的身世。”
岑艮捏着鼻梁,叹了声:“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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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没猜错,他果真是栖?”
洛坎背着手,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来回走动:“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
泗沄立在台下,面露豫色:“主人,请恕我冒昧,您对沈公子是怎样的感情?”
洛坎闻言稍稍一顿,旋即便笑了起来:“这个问题,你似乎问过。”
泗沄点头:“如今也隔了有段时日了,所以还是想知道,现在于坎君而言,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洛坎避开这个问题不谈,反告诉她:“沈巽是当年那件事为数不多幸存的亲历者,如果他能告知我们《太初旧历》中没有记载通往仙界之路开启的最关键方法,那么洛涯振兴,便指日可待。”
泗沄望着他眼底堪称疯狂的兴奋,第一次萌生了抗拒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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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端,金乌宫内,岑艮在听完叁的叙述后,却陷入了沉默。
“艮君。”叁问:“接下来该当如何?”
岑艮撑着头,眼中情绪不明,半晌后才慢慢抬起头,狭长凤眸微眯:“栖?怪不得……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他带回来。如果他是栖,那便不能让他落到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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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巽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那段记忆本该是自己已经忆起的,可又遭人强行抹去。就像是被人灌下麻沸散,取走了一块肋骨,即使当时无所察觉,事后去不能忽视。
而这奇怪的感觉已经伴随了他两日有余,尽管这段时间,他已随洛坎泗沄来至了木安草场,准备明日的围猎。
宫人进进出出,欢笑声充斥着整个离宫,沈巽却独自寻了处僻静的角落,对着天发呆。
泗沄从拱门外走进,一入院子便瞧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问:“怎么了?”
沈巽喉结滚了滚,摇头不答。泗沄深深地望着他,眉头微微蹙起:“想不通就别想了。没人去逼你想那些事。”
这两天中,自沈巽醒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时不时发愣,抑或莫名露出后怕地表情。洛坎也将他反应看在眼底,也请了太医来诊脉,但结论无不是“沈公子身体没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