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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得失到头皆物理。得,他命里;失,咱命里。”

    “是命,都是命......”

    “朕成全你,何人来成全朕!”皇帝更是不甘示弱。

    “小民区区草莽一介,无才无德,承蒙陛下错爱。小的无非流连风月中人,上不得台面,无谓高贱,只想做些称心的事罢了。”戚公子一如邻里谈天,从容不迫。

    不曾回首。

    “慈悲?”皇帝冷笑,“你这满手鲜血的修罗可要同朕讲慈悲?”

    将军扬起头直视皇帝双眼,目似利剑,如火中烧:“臣一颗忠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然十年戍边卅载相识,仍是抵不过君臣嫌隙。臣无话可说,只求皇上成全我等,从此远离京师,再不碍陛下高眼!”说罢便是三次叩首,每一次都狠命砸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

    将军起身离去,在关门的瞬间忽然顿住了脚步,轻声唤道:“权泽哥哥。”

    皇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身对将军道:“你先出去,朕同邵公子有几句话讲。”

    “你许了他什么?”

    “朕打小就数次随先皇下江南寻访你邵家,那邵氏祖宅不愧是人杰地灵,后人个个皆非等闲之辈,又数你邵小七的名号最为当当响。若非朕惜才,你也早随那天火化作黄土一捧,然此后你却了无行踪,不知去哪里谋了高就?”

    “莫要……为难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戚公子并不理睬,只顾自说自话:“我们能不能不急着去北疆,我想带你去……去江南看看。”

    江南的雪不似北方,狂风一吹便犹如起了漫天风沙,每一粒雪砸在身上如同银针刺骨般痛痒。江南的雪是带些灵气的,既有雪的晶莹,又有水的温润,好像还没落到指尖便要化了似的。偏偏入眼之处,都是干净明亮的白。

    *

    “陛下息怒。”将军淡然道,“皇上或许忘了,臣曾经说过,天地间万千杀伐血腥残酷臣来背负,陛下便做那厚德流光名垂青史的圣人就好。”

    “咻——”地破空声响,骨箭脱弦而出,扎在一只雪兔身上,血色在满地白雪中格外刺目。将军跑过去拎起兔耳朵,那兔子抻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哦?”戚公子双瞳剪水,粲粲一笑,“邵家,是什么味道?”

    茅檐垂冰,三径就荒。室内炭火熊熊,炉边暖了一壶淡酒,供人捻樽小酌。皇帝负手立于瓮牖朽栏旁,鹰视狼顾,目光如炬,抱膝之室也观作了天地浩大。

    “邵家的味道。”

    “哼,自是不能。然而现在还是相安无事,明日早些出发吧。”

    *

    将军慌忙冲入屋内,却见跪在地上的人正晃悠悠地起身,面色如常,甚至眸中还藏有一丝喜色。

    至此君臣二人皆不曾回首。

    “那就恕臣不再效命。”

    “哼!你到敢说!”皇帝愤然拍几,语调陡转,“这屋子的主人乃前朝臣子遗后,谁知尔等来此为何!”

    “我们,从小就说好了的。”

    将军挺直了腰板跪在地上,攥紧了心上人的手,不卑也不亢:“臣总以为陛下待苍生皆以慈悲为怀,不背残暴,不负杀戮。”

    “你怎么样?他对你说了什么?”

    “你这箭术真是神了,不说百步穿杨,至少也箭无虚发吧。”将军笑吟吟地在庙里清扫出一块空地,融了盆雪水开始烧火杀兔子。

    “若不是舍了你一位近侍的性命,想必朕也找不到你。”皇帝若有所思地勾起了唇。

    两人在路上走走停停,约摸大半个月才看见扬州城的影子,然而此刻还隔了半崇大山,翻过去至少需大半日。此时天色已晚,飞鸟与还,将军在山腰上找了座破庙,索性在庙里凑合一夜。

    许是沧海桑田,又或只是弹指之间,门开,皇帝负手而出,招呼起院中众侍臣,除辇而去。

    “陛下应当最是清楚,做了这帝王将相,足以成全天下人,却唯独成全不了自己。”

    皇帝瞳孔一缩,脸上的神色跃跃然一变。

    *

    将军闻言大骇:“他能有这般宽宏大量?”

    “正好赶上除夕了。”戚公子取下背上一把手磨的粗糙弓箭,抬臂拉了个满月,“扬州城的除夕比起京城的繁华可谓有过之无不及。”

    皇帝气息一懔,转而俯下身,凑近了戚公子。

    “将军过誉。小的无非是书生中的一介武夫,然

    天上不见星月,黑黢黢混做一团。将军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关不严实的门缝中透出一缕朦胧黯淡的火光,他目光紧锁那一处,好像天地间一切的光怪陆离都凝在了那条明灭光线上,再是挪不开眼。

    “让人又爱又恨的味道。”

    戚公子摇了摇头,神秘一笑:“他放我们走了。”

    明黄色的身影似有不耐地摆了摆手,看不出个喜怒哀乐。

    皇帝猛然闭眼,颤抖着深吸一气,指节捏地咔咔作响:“若我偏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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