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紧急,当晚我哥就给我联系蛇头,安排我坐船先去越南躲风头。
“你都系一个小角色,冇人会留意你,等风声过去,哥再派人搵你返嚟。”我哥安慰我道。“你阿妈我会畀人睇住。”
我望着我哥,这几年他变了好多,过去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脱胎换骨成一个男人。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哥,你保重。”
我哥凝视我半晌,没有说话。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从那天起,我跟我哥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
“……我会告诉他……”
耳边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我闭着眼睛伸手四处摸索,一具赤裸躯体顺势滚进我怀里,乖顺地靠进我的脖颈。
虽然我知道这份顺从不过是岩瑟装出来的,但能使一头野兽收起獠牙与利爪屈服于自己,简直没有比这更令人舒心的事。不过我有时又会怀念他当年那副野性十足的样子。
认识岩瑟是在我到缅甸克钦邦的第二年。当时我替一个华裔老板做事,他姓张,做玉石生意,很多云南商人从他这里进口克钦邦的硬玉。
比克钦邦玉石更有名气的,除了毒品就是当地的反政府民族武装势力,其中又以KIA(克钦独立军)势力最大。我在跟他们打交道时也得加倍小心。
我记得那天很热,是密支那一贯shi热的雨林气候。
不远处正装运玉石的车队突然传来一阵sao动。
“老大!”一个司机急匆匆朝我跑过来,“有豺,十几头啊!俞哥叫你马上过去!”
我皱眉道:“慌什么慌,叫老俞把枪发给兄弟们。”
由于克钦邦三分之二区域都被森林覆盖,有野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况且因为局势混乱,车队一直配备了武器,所以遇见豺并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
司机有些着急地解释:“俞哥说不止有豺,还有人!”
我心下一惊,难道是KIA来找麻烦?比起豺,他们要棘手得多。不过我们这片矿区每年给他们带来不少利润,想必不会为难我们。
我背着枪走过去,老俞他们正半蹲着身子靠着卡车,背对着我。而那群豺正虎视眈眈地围着车队。
“迈克,刚刚这群豺里面有人出没。”发现我走近,老俞压低声音说道。
“人?你看花眼了吧。”我打量着这群野兽,也举着枪半蹲下。
正在这时,茂密丛林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嚎叫,似乎是为了响应那叫声,这群缅甸豺也接二连三开始嚎叫,并逐渐朝我们围拢过来。
“砰——!”
老俞猛地朝豺群开了一枪,豺群后退了几步。我们的向导面色焦虑地拦住他,嘴里叽哩哇啦地讲着什么。之前长期合作的向导被人杀死了,这个新向导不会讲英文,只会当地的克钦语。我对克钦语不熟,隐约听懂“不”“等待”之类的字眼,只能问在这里居住多年的老俞:“他说什么?”
老俞冷哼一声:“他让我们等等,说这群豺不能杀,是佛的使者。”
“他妈的开什么玩笑,不杀等它们咬死我们吗?!”我怒火中烧。缅甸是佛教国家,全民信佛,这个向导想必也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向导似乎听懂我们不愿意,又连忙跟老俞说了一大串。老俞面色凝重,转过头对我道:“他说这群豺是KIA的人养的,如果我们杀了豺,KIA以后绝对不会再跟我们合作。”
我咬咬牙:“KIA的人养豺?闻所未闻!你问他既然不准杀,那这群豺怎么处理?”
老俞传达了我的意思,那个向导立刻跪在地上朝丛林的方向拜了拜,不用老俞翻译我也明白他的意思:听天由命。
丛林里再次传出一声嚎叫,好像在催促豺群行动。豺群焦躁不安地围着我们走动。
我死死盯着丛林的方向,想要看到这群豺的头。跪在地上的向导则开始展开双手,大声呼喊。闷热的雨林中突然变得很安静,连虫鸟叫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间。
“佛童……”老俞皱着眉重复,“这个人在向一个叫‘佛童’的人求饶。应该就是豺群的主人。”
似乎是为了证实这一点,丛林里传来一阵语调怪异的克钦语。
老俞松了一口气:“那个人同意只要我们留下食物和武器,就放我们走。”
我不由低咒几声。每回运硬玉,都要花大半天时间穿过KIA的辖区,这是一大片原始的热带雨林。食物倒还好,如果没有武器,很可能会遇见什么不测,那我们这整个车队就完了。
“迈克?”老俞催促我快下决定。
我冷冷一笑,举枪对准豺群:“告诉兄弟们,把这群豺统统打死,一个不留。谁打得多,谁有奖!打得越多,奖越重!”
老俞不无担忧地说:“你疯了?!这可是KIA的豺!”
“谁说是KIA的豺?它们身上写名字了吗?”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们只不过是在林子里遇见伤人的野兽,正当防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