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淞深深的盯着他,只见那双漂亮的金瞳在月光之下越发刺目,宛若能吞噬人心的鬼魅一般,轻易便能戳中他人的弱点。他冷冷的移开了视线,似乎没打算和他继续啰嗦,“你屠我虚臾门多少子弟,这些性命我自是要一一讨回,如今我为阶下囚,要杀要剐随你便是,你又何苦假惺惺的,难道那几年还没演够吗?戮峫?”
戮峫脸上有一瞬的空白,闻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为难的从地上站起,十指插进墨色的发丝之中,很是烦躁的在洞窟之中踱步。他动作实在是有些大,那本就松松垮垮的外袍彻底落了下来,露出整个脊背。只见那苍白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叠着许多伤痕,皆是由利爪所致,层层的新伤叠旧伤,十分可怖。
沈季淞盯着那人脊背之上交错的伤痕,竟是有些恍惚......
“你这臭道士能不能下手轻点!嘶!疼死老子了!”床榻上的少年很不安分的扭动,边挣扎,嘴里还叽里咕噜的喊着骂人话,总之,非常的不好听。
沈季淞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一把揪住他毛茸茸的狼尾,引得少年不自主的“嗷”了一声。另一手则是运了灵力一把按在他肩膀上,将少年狠狠的压在榻上,“你能不能安分点,让我把药给你上完?你背上的爪伤再不上药,就该发炎了!”
少年被他揪了尾巴顿时就安分了,整只狼委委屈屈的趴在那,嘴里则是不耐烦的拼命嘟囔,“我要不是帮你们除妖,我能被那老虎一爪子拍在背上吗?你们自己没本事非要我出手,嘶!疼......”
沈季淞无奈的笑了笑,顺手又揪了把他的尾巴,“所以你干嘛帮我们?你不也是妖吗?没理由帮我们啊?”
少年一咕噜从床上翻起来,盘着腿看沈季淞,就这么龇牙咧嘴的冲沈季淞笑,“谁叫你在西平救了我?倒是你,人做道士的都恨不得把妖怪都一剑劈了,就你假好心,还救妖怪。我跟你讲,你这样,迟早要吃亏的!”
沈季淞没怎么听他讲话,他的注意力都被少年头上的一动一动的狼耳给吸引了。闻言,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顺便抬手狠狠揉了把那漂亮的狼耳朵,弄得狼妖少年“嗷”了好多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有些妖怪也没做错事啊,为什么要杀?难道就因为你们是妖我是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少年的眼神闪了闪,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沈季淞,杏圆的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沈季淞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自然的轻咳了几声,手又不自主的开始揉他耳朵,惹得少年捂着头不断“嗷”,脸都憋了个通红,眼眶里都跟蓄了水似的。
沈季淞得了趣儿也就不闹他了,干脆一掌拍在他后脑上,引得他又“嗷”了一声,“对了,你这背上怎么那么多疤啊?层层叠叠的,以前在西平被别的狼欺负了?”
少年红着脸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小心翼翼的把尾巴夹在腿间,颇有些警惕的看沈季淞,“狼分族群,族群之间多有冲突,族群内部公狼之间自然也有冲突,久而久之疤就多了,有什么奇怪的?”
沈季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笑道:“那你们狼王岂不是很辛苦,天天都要面对那么多冲突?”
少年的脸色有一瞬空白,甚至有些不自然的向前凑了凑,竟是主动将毛茸茸的耳朵送到了沈季淞的面前,“那可不是...很辛苦的...”
他嘟嘟囔囔了什么,沈季淞没听明白,他只觉得那毛茸茸的狼耳朵实在是好掳。这么一来,看见那大狼尾巴的时候,他眼神都亮了几分。
沈季淞轻轻眨了眨眼睛,收回了有些久远的记忆。他自嘲般的勾了勾唇角,没把戮峫那声“对不起”听进心里。只是他表现得平静,戮峫的反应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金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看着灰袍道人,眼底翻起了几丝狠厉和委屈,这么交织再一次,竟是显得他有些疯魔。半晌,戮峫才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他终是没敢靠他太近,就这么在稍远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盘腿坐下。
“沈掌门...你是个好人,但我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我们有各自的立场,孰对孰错,又怎么可能说的清呢?我骗取你们的信任,不合你们人的道义,我可以道歉。但是若要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你们做道士的要守护寻常人,我也有我的族群要护着。这么大的西平,你又可曾想过,有多少狼妖狐妖其实并不想卷入战争?他们不喜欢人类的世界,所以在西境生活,可又有多少道士因为西境妖族不归顺你们就赶尽杀绝?对于他们而言,只有你们这些捉妖道士死了,他们才能活的安生。沈季淞,如果天下人都跟你一般好就好了......”
沈季淞看着眼前的戮峫,消瘦的身影整个蜷缩在那,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天真无畏来。可是他知道,这传说中的金瞳狼王那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妖物,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同族和异族的鲜血。如此可怕的妖力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根本不会有少年的心气。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团成一个圈的狼妖,看着他不经意放出的狼耳和尾巴,他竟是生出些无奈来。
妖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