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秦霜要推开门的瞬间,受了箭伤的腿陡然一疼,让他险些跌倒在雨里。
“呃——啊——”他垂下眼眸,凝视着那几乎贯穿腿骨的伤口,仅是怔愣片刻,他便扯掉衣袖的布料,将血淋淋的伤包裹起来。
不能倒下、不能,他不能倒下来.....看到血水从白色的布料里蜿蜒淌落,秦霜黯淡的凤目中闪过一丝无助。
他心下清楚,如今的自己,没有退路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浸shi了腿上的伤,带来了一阵剧烈的蛰痛,秦霜紧咬牙关,瞥见自己手腕上的伤疤后,鼻间一酸,红了眼眶。
如今的他,没有梵音寺可去,也不会再有人冒着风雪,将他接入寺庙,给予他一点温暖,让他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秦霜抬起血迹斑斑的手,扶着墙壁,拖起弯曲的腿,脚步踉跄的,一步一步走出小院。
“追——来人啊!人在那里!”
正在小巷里搜捕的黄衣军听到动静,立刻冲进了院子里。
听见身后的喊声,秦霜如惊弓之鸟,强忍着腹痛快步走出巷子,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发现身后的追兵已被大雨分散,他才停下了脚步。
“这是.....”
他颤着手扎紧腿上的布料,抿起苍白的唇,抬头向四周一望,便看身边坐落着一座空荡荡的府邸。
府门前高悬着殷红的灯笼,门匾上书写着旧四王府几个字。
看到那熟悉的门楣和字体,秦霜怔了一下,露出一个辛酸又凄惶的笑容。
萧乾.....本王真是没出息,就算骨头碎了,血流干了,连魂魄都要散了,可我最最想见、最想要依赖的人,依然是你,只有你。
自渡关山入京,他就把这座府邸当成了家,在这个“家”里,萧乾曾端着药碗,悉心体贴的喂他喝药,他会在天光微亮时起身练武,转身为自己盖好衣被,他会温柔的脱去自己的衣衫,毫不厌弃的洗去上面的脏污.....
回想起过去种种,尽是酸楚苦涩。
秦霜的眼眸一疼,双脚似是被钉在了地上。
他想走,也知道为了活命,他必须尽快走,可在这个瞬间,他却想起了萧乾的日记,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当日玩闹抢夺那些纸张时,对方为何会那般紧张和窘迫。
从一开始,萧乾便不愿再找回属于他四殿下的身份,哪怕他身上流着皇室的血,哪怕他分明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帝位。
他恨这一切。
在无数个秦霜不曾知晓的夜,他曾恨到把牙齿骨血都扯断了,忍住苦痛独自往喉咙里咽。
于府门外踌躇许久,秦霜慢慢抬起痛到麻木冰冷的腿,困难的喘息着走了进去。
雨停了,寂寥的府里升起了一缕青烟。
秦霜用布满疮疤的手捧着那些日记,不舍的一张又一张地翻看,他泪盈于眶,却仍瞪大发红的双眼,认认真真地看纸上的内容,像要把它们印入脑海,刻进骨rou里。
当熟悉又陌生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的泪潸然而下。
......那日又想去看他,可到了秦府,心下又是一阵烦乱,不得已只从树上扔了半块糖糕下去。
看他吃的那么香甜,爷也忍不住吃了一口。
那糖糕确是很甜.....等等,外面有声音,好像起火了,
龙飞凤舞的字迹写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看着那字体后面的血迹和灰烬,秦霜心如刀割,死死攥着那些纸张,从咽喉里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
“萧乾......萧乾......”
他不断念着男人的名字,每念一下,心就传来撕裂般的疼。
那场火烧死了他的萧乾,烧断了他们之间懵懂的情愫。
沾血的衣摆随狂风卷起,秦霜伤痕累累地跪在地上,蜷缩着单薄的身体,哭声哀恸悲怆,这样的疼,如挖骨噬心,疼的他只剩下痛哭的力气。
他不恨,也不恼,只是绝望。
自己倾尽全力,粉身碎骨,换取的原来是一场蛰伏在血海深仇下的梦。
他可以是世人叹惋的四殿下,可以是天下人尊崇的萧四爷,亦可以是渡关山名震四方的悍匪.....他可以有很多身份,却唯独不能是他的萧乾。
他的萧乾,怎么舍得这样伤他....?
他的萧乾,从来都只会温柔地捧着自己的手,紧拥着他孤寒的身体,怎会忍心让他独身一人,站在这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受这等焚心噬骨之痛?
“萧乾......你要彻底抛掉过去,本王成全你.....”
我成全你.....成全你.....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知晓,渡关山的匪首便是当年枉死火海的四殿下......
你要的帝王之路,你要的复仇,我成全你.....
你给我的念想我统统全都还给你!
秦霜蓦然回过神,他惨白着面容,把手里的纸张一股脑的塞进火里,看它们被滚烫的火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