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最后一只知了埋进泥土,开了满塘的荷花只剩一截枯杆,屋里终于不用成日地摆着祛暑的冰块,一晃又过了三月。
直到漫山都披上了红装,才知秋季已至。
袅袅秋风动,凄凄烟雨繁。
又是一场大雨,绿竹在门口抖落纸伞上的水渍,才进到屋里,照例问道:“庄主,中秋要到了,今年要设宴吗?”
萧衍这才从书来抬起头,思考片刻后回复道:“交给正君置办吧。”
孟胄虽然有些惊讶,但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屋外的雨滴答下个不停,轻轻拍打着檐上的砖石与高耸的树木。萧衍看书看得眼睛有些疲累,望着窗外朦胧的景色,问了句:“南院的桂花开了吗?”
“额...”绿竹小心地答道:“早在上月就开了,不过这雨下得久,可能许多花都掉了。”
“无妨。”萧衍放下手里的书,问孟胄道:“随我一道去看看?”
“是。”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下着雨的屋外温度比起室内骤降了许多,一场风吹过,吹得人直哆嗦。
萧衍有内力护身,没觉得有什么大碍,冻到的只有一人。
见孟胄撑着伞的手一直在抖,萧衍便丢了自己的伞,一把把人搂进怀里。热量透过衣服和两人相握的手往另一人身上传去,就像被一团暖意包裹着。
的确像绿竹说的那般,许多娇小的花蕊都被雨水拍打进了泥土,只有拨开密密麻麻的叶子才能看见一两朵还顽强生长着的小花。只是空气里飘满了桂花的清新香味,走过一段路只觉神清气爽。
两人沿着北园一路向里,竟还看见了开得正盛的秋菊。
园中心修了座给人休息的亭子,可以望见山下的大半风光。
萧衍斜倚在柱子上,还在滴着水的纸伞就随意得放在脚边。他提点道:“中秋宴时,所有的门派长老与首席弟子都会上山来一同赏月。他们中不乏性情古怪之人,像剑庄长老,喝多了酒可能就想着要舞剑助兴,像药宗的大弟子不喜舞姬,女宗的各位女子需专设一处坐席...这件事以前是绿竹置办的,你有这么不懂的就去问他。”
“是。”孟胄抿了下嘴,还是问道:“家主,只是这样重要的事为何让奴来置办?”
萧衍歪了下头,“你身为正君,这种工作本就是分内之事。怎么,还不想干?”
“...没有。”
孟胄一直都知道他的正君之名不过是萧衍逗狗般赐予的名号,往年别说置办中秋宴,他甚至不能看一眼皎洁的圆月,伴随自己的只有身上无休止的亵玩。
但他既然应下了这份工作,就会全力做好。既为了成全多年来的传承,也为了证明自己的用处。
之后孟胄的生活就忙了很多。他之前白天总是和萧衍呆在一处,书房里的剑法看了十有八九,不过那座书架上本身也没几本。
现在则天天往绿竹那处跑,满脑子想的都是谁谁谁有什么古怪的要求。
某日萧衍在孟胄身上驰骋的时候,见身下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问他:“在想什么?”
“药宗长老不喜吃鱼,奴在想...”孟胄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后面就是一阵狂风暴雨,一个字也说不了了。
转眼再过三日就是中秋宴,孟胄急得嘴里都起了个燎泡。尽管绿竹说过大概布置和之前几年差不多即可,就算旁人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只要萧衍觉得顺心就出不了大茬子。
可这顿安慰的话并没有鼓励到孟胄,反而让他更加焦虑。毕竟两年来第一次真正上手置办一件事,他不想搞砸。
然而意外总是比明天来得更快。
当天下午,绿竹就接到山下的通报,说是大汉的文思公主与容王爷来了。
“他们过来干嘛?”萧衍很是费解,眉宇间写满了不欢迎。
绿竹只好把语气放得更低,将意思传达道:“公主和王爷说是过来同庄主一同过中秋的。远来是客,庄主您看...”
“哼~”萧衍冷哼一声,“走吧,一同去看看。”
山下果然站着两个气宇不菲的盛装男女。
那男子见萧衍过来,立即弯腰行礼道:“小王见过萧庄主。”女子也弯膝福了一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萧衍也不好随意发脾气,只能也顺势说了句:“见过王爷,公主。”只是他还是直直站在原地,笔直的腰好像松柏般弯不下去。
容王爷也不恼怒,依旧笑着说道:“不敢,萧庄主称呼小王归余即可。这次不请自来,还请萧庄主海涵。”
“...你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见容王爷把姿态放得那么低,萧衍的语气也好了不少。
此话一出,一直夸夸其谈的容王爷消了音,倒是文思公主插话道:“吾兄妹二人听闻萧庄主前段时间赶了些侍人下山。想必庄主最近该是门庭冷清,便想着能否自荐枕席。”
“那?”萧衍的目光落在了容王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