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熳素有反心,陛下不可久留此地。”
陆琰抓紧了那便袍衣袖,直将人拽至王府门前,看到一众禁卫守在外面,才将心放下一半,低声嘱咐。
李少俅还打算与人对峙,显一显威风呢,可他不了解襄王为人,若此番以陆汝尧为饵的不是帝王而是李熳,那动静大了,是天下都容不得的变乱。
绝对不可。一队禁卫当中空了两匹骏马,显然是为了接应;什么场面没见过的将兵们一看见二人这拉拉扯扯的姿势,微微偏了头。非礼勿视的道理都懂,谁还不知道游江那点事呢?说不定别苑里一来二去的,也有禁卫功劳。
陆琰松了手,不看李少俅留在他身上不去的眼神,直道:“陛下恕罪。”
他的衣物是匆匆整过的,眼下在旁人看来,还是乱的,可也不便当众再理。他一心想着尽快离开,可这一行人只带了两匹马来,令他难免犹豫着,向着其中一匹走去。
“先生稍等。”陆琰两手刚放在马鞍上,就被叫停,李少俅快步过来,特地从鞍边扶他,面带内疚,“是我疏忽了。”
是他没有想过,襄王的侧室先生,出行都是坐轿,哪里有机会骑马的?李少俅转去自己的坐骑边,挪动马鞍,周围禁卫们看见了,似乎是硬将想说的话语咽回去,只看着皇帝跃身而上,坐在鞍外,将鞍上柔软的部分空出来,向陆先生伸出一手:“请先生来此。”
陆琰明白是自己上马的动作不对,让对方发现了从不骑马的情况,难免有些羞愧;可现在李少俅摆明是邀请他同骑,这脸面上就更难过去,停在原地动都不动。
“先上来吧,如此说话也方便了。”青年压了压下巴,似有暗示,他有话要说。
陆琰隐约记得小时候在王府马厩里爬过几次马背,后来被长辈斥责,就再也没碰过了。印象中这是种脾气暴烈的动物,可只要他在马厩中读书,那些马都会安静着,似乎在陪着他用功。
他递出了手,李少俅就能确保他上马坐稳,而自己却在马背并不舒适的位置。
“陛下还是……”“莫要推辞,这样走能快些。”他为陆琰整理跨坐之后裙裤衣摆,打断了那窘迫的声音;与帝王共乘车舆就是深恩,如今共骑,不论陆汝尧是何身份,都不合适。
可他究竟是何身份呢?这回自襄王府出时,虽无宣言,但“侧室”的名号是被皇帝否认了,好像他在王府这些年,那一个小院,都是陛下寄放此地代为照管的。
陆汝尧是一个赤条条的人,独立在这天地间,又驾了扁舟载动君王。
此刻李少俅邀他同骑,是回报了那江船上的救命恩情,将他带离这王府泥沼,再创新生。一双臂膀拢着缰绳,他在其间,不是围困,反觉安心。
“我们……”陆琰看着一队人马渐向北江城外去,开口了总有不妥处,想想还是问道,“我们去哪里?”
这不是西出城门回别苑的路。可帝王巡行的大队人马还在别苑,皇帝先走,会给民间留下些不稳的名声。他总是有些忧虑的,可身后的年轻人自信满满,声音爽朗:“此番收获颇丰,朕心情好,即刻回京奋发图强,为天下人做个榜样!”
原本巡幸事曾有议论,劳民伤财,浩荡天威不应以此弘扬。要是这般彼此有个台阶可走,也好。马儿跑不快,可夜风紧,陆琰还得抓住衣襟,择机再问:“陛下这是,有何打算?”
“闵相早想告老还乡了,我看他家那位一柏状元不错,与先生对脾气,若接替了权位,先生辅佐共事,岂不是如虎添翼?”当朝丞相闵乐麟的长子闵律为工部尚书,陆琰记得,是他乡试那一科的状元郎,为人忠直,治国大才。
他刚出了王府,就要走这一步登天路,心头自然有些顾忌,未及应声,李少俅误会了,又道:“还是说,先生想试一试,应了下回春闱,直入紫宫考上一考?”
不说会试,是青年认准了他的才学,有了机会,必定要在殿试中见面的。陆琰在这御用鞍上有些欣然,低声谦虚:“微臣不为这功名而来,只愿为国为民多做些事罢了。”
“我想也是。先生手下还有更需要这些的学生。”李少俅说出让人疑惑的“学生”二字,不知所指何事。
“堂兄李启州,既在江州难寻用武之地,不如跟着先生一同进京吧。”
陆琰听罢,拧转身体想要看清皇帝神情,难以确信:“可是李熳说启州……”“他消息不灵,弄错了。”李少俅回他的眼神中有笑意,“堂兄已在北去路上,等与先生京中汇合。”
先前压在心头上最后一道桎梏在此烟消云散,足以令陆汝尧长舒一口气,如同化在这怀抱中,足可相依。
“若是这般,启州就不是李炻元子。”这句话终究可以肆意而出了,他能够随着这一句后仰着头迎风。
“这怎么说呢?”总算有点出乎李少俅意料的事来,好像汝尧先生一路所经受的转眼成空。
“李启州乃是陆氏子,孤无子嗣,招来膝下养育,故不能承继王位——”陆琰挺直了后背,语带轻慢地念出一段意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