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您好,有人在家吗?”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少年江殊放下手里的笔,看了一眼掉漆的防盗门,门间隙里透过的光几乎全部遮住,门外的人应该体型高大。
他迟疑地走过去,突然看见门上绿纱后面男人的脸,这让他吓一跳。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你父亲的老板许柏严,有些事情不方便在外面谈能让我进去吗?”男人对他笑笑释放善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很虚伪,像是披着人皮的大灰狼。
“江殊,谁来了,快开门!”厨房里传来刘春梅的喊声。
他将门打开,他不知道自己开启的不仅仅是一扇门,也是自己无法摆脱的命运。
和他推测的一样,男人身形高大几乎顶到门框上,身上西装服服帖帖,几乎没有一点褶皱。他的眼珠是浓稠的黑,与眼白对比黑白分明,放在一个中年人身上有着不协调的诡异。
“诶,你是?”他妈突然挤过来,这么短时间内她竟然把脏兮兮的围裙脱了,还整理了一下头发。
“我是青柏城建的总经理许柏严。”
“许总,你来我家这是?”刘春梅实在诚惶诚恐,她老公只不过是个建筑工人,怎劳公司总经理大驾。
男人好像有几分迟疑,将黑白分明的眼珠看向少年,这让江殊一阵莫名的心悸和恐慌。
“江殊,快去写作业!”刘春梅将他呵斥走。
大人间好像在沉默中达成某种协议,就是赶他走不让他听到接下来的对话。
他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一个人回到房间堆满书的桌子。
他隐隐约约听到“事故”“媒体”“赔偿”几个字,他急切地想知道他们的聊天内容,但是父母长久以来的教育让他即使在父母不在的情况下也不会做违背他们规定的事。
谈话内容维持一个小时,他出去时只看见母亲红着眼对着发灰的墙壁在抹眼泪。
“妈,怎么了?”他急切地询问。
“你爸爸死了。”
“以后我们娘俩再也不用过这穷日子了。”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两个有什么关系,就陷入失去父亲的惊痛中。
他父亲一开始并不从事建筑施工,他和母亲都是裁缝厂的同一个车间的工人,他们经常赶工到很晚。
江殊小时候很怕黑,一个人晚上待在时不时会停电的房子里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一直在旁边乖乖得等着父母加班完回家,有时候太困了他靠在放着半成衣的箱子上,就着咔哒咔哒的缝纫机声和明亮如白昼的灯火入睡。
等父母收工回家时他小小的身躯已经被堆积如山的半成衣埋没,父母以为他走丢了满厂子找,最后在衣服堆里找到熟睡的他,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爸爸妈妈,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后来江殊不怕黑了,不过这件事成了每年过年的必重播“节目”。
江殊很小就是一板一眼的小大人,什么小孩子天真的童言童语或者搞笑的糗事都几乎没在他身上出现过。这让刘春梅和江辉很苦恼,他们儿子经常冷着一张圆脸问一些他们回答不了的问题,在和亲朋晒娃时企图证明自己的儿子也很可爱也变成一件困难的事,最后亲朋们只会说江殊这孩子聪明懂事。
睡觉被衣服堆埋住这件事让他们有了谈资,每到过年都说上一遍,江殊怀疑就算等到自己成年了,父母还会重复自己四岁时的糗事,这让他苦恼不已。
等到平淡生活被打破后,才明白当初的苦恼现在看来反而是再也无法追溯的幸福。
下岗潮父母都失去了工作,父亲去当了建筑工人,高强度的工作几乎压弯了他的脊柱,母亲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期盼他早日出人头地,父母不再苦恼他不够天真可爱,而是期盼他能更加成熟懂事。
好像这样也不算太糟糕。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来了,他带来了噩耗:父亲死了。
他从几十米的脚手架上摔成肉泥,死亡过程正好被对面居民楼住户拍下来传到网上,一时在网上引发轩然大波。一些媒体开始质疑青柏集团的安全绳质量不合格,青柏又因为前段时间为了垄断打压小企业而备受争议,一时间在风口浪尖上。
记者不知道怎么找到他们家,母亲在镜头面前沉痛憔悴,她告诉记者父亲是因为奶奶过世一直精神恍惚所以安全绳没系好才出了事故。
父亲是一个做事极其认真的人,他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他去询问母亲,母亲对此讳莫如深。
这件事就这样被平息了,偶尔有人质疑视频里的安全绳更像是断开的,甚至声称自己有证据,江殊尝试和他私聊过,却一直没有回复,他觉得应该是伪装知情人来博取关注。
也有一些阴谋论者宣称是江辉家庭贫困所以自杀来骗取青柏巨额赔偿款,甚至网上有一波人骂他们家是底层吸血鬼。
他因为父亲死后还要被污蔑而感到难过,母亲好像并不伤心,父亲走的第二个月她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