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逐冰从卢逡年世界彻底消失的第二天,国内正式开始试行同性婚姻法案。
经过已经不算少数的少数派群体几年的不懈努力,提案、推翻,再提案,去年年底终于获得了高票表决通过该法案,并于今夏开始试行。
这个夏天终于来了。
人chao拥挤的民政局门口,一辆又一辆准备报道新闻的专用车缓慢穿行,这是一场十足体面的盛大欢宴,驻足的青年男女宣告胜利的结果。
在那个夏天,层层叠叠的欢呼声中,枯死的橄榄树前,卢逡年自杀过无数次。
手腕上或浅或深的刀割,脖颈上的勒痕,抽屉里成包散落的安眠药。几度昏厥的时刻,卢逡年总是想起应裕如说的那句:“你要是急着去见他,也想想自己配不配。”
最后卢逡年也没能亲手结果自己。
卢广志留下的那套小院被划为拆迁的范围之内,卢逡年看见墙外的那株枇杷树,说什么都不许他们动土。
“不把它拔了你养着?”
“我养。”
“现在都住商品房,哪有地方放它?还是你能买得起别墅?”
“…………”
卢逡年想都没想,转身用拆迁款在郊区承包了一个果园,把枇杷树移植过去后,自己在树下坐了一整天。
树梢上的叶子郁郁葱葱地舒展,枝头挂着几颗即将成熟的果实,灯光和月色交错着穿过狭窄的缝隙,卢逡年一直没能移开视线。
他怕见不到韩逐冰,但他更害怕见到韩逐冰对方对他仍是抗拒,害怕韩逐冰仍然会用双手推开他。
“你等等我,再等等我,等我配站在你身边,我马上就能追上你。”
卢逡年当然知道他无法听到这些话。
只是卢逡年需要一个媒介,一个能假装把心意传达给韩逐冰的途径,一个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假象。
卢逡年从新媒体老总变成果农,漫长曲折的翻身之旅实在算不上有趣,却偏偏被媒体挖出来添油加醋的渲染了“回头是岸”“改过自新”的内容,顿时卢逡年又回到大众视野里。
关于为什么选择从未涉足的水果行业,为什么只卖枇杷这一种水果,又是什么支持他坚持做慈善事业,诸如此类的问题卢逡年都用“人生有无数选择,每次尝试都是新挑战”,“专注一件事能做成功就很不容易”,“在牢里改造的好啊,知道回馈社会了”这种套话糊弄过去。
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些所有问题都只有一个答案。
可惜这个答案无法直接用语言表述,更不适合轻率地与人分享。
两个人的相遇是故事的开始,而离别,是卢逡年后半段人生的开始。
*******
十八年前。
卢逡年在去墓园的公交车上睡着了,身旁是昨晚在外地出差带回来的桂花糖糕。
果园生意做了七八年逐渐到了瓶颈期,卢逡年聘了几个科研人员负责改良品种,生意又翻腾过来。
畅销的新品种免不得有人要找他合作,卢逡年出差的次数越来越多,谈生意的同时他更乐衷于搜罗各地的美食,带回塘安后放在韩逐冰坟前。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享福,不知道现在给你带点好吃的能不能赶上。”
这一趟线的终点站在墓园,卢逡年被司机喊醒后坐了一会才缓过来,他已经不再年轻,到了坐公交都会有小学生给他让座的年纪。卢逡年偶尔也会想起大洋彼岸的卢合乐,只是他不愿意见他,卢逡年也没勉强。
卢逡年步入墓园时遇到了息影多年的应裕如。
他们都不知道韩逐冰离世的确切时间,不过是有空就来一趟,今天刚好是中秋,两人便碰上了。
应裕如下车后不冷不热地和他打了声招呼,两人没差多少岁,卢逡年看起来比他想象更苍老,应裕如低头看见卢逡年手里拿着的糖糕。
“你拿的这是什么?”
“桂花糖糕。”
“桂花?”应裕如抬眼看了卢逡年一眼,“你不知道他对桂花过敏吗?”
卢逡年实在没办法说出“不知道”三个字,他自己也知道,不了解韩逐冰的事情太多太多。
“啊…算了,你不知道也正常,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应裕如朝墓园深处走去,卢逡年还在等他说。
“大概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吧,一年级还是二年级来着,算了,不重要。他爸妈在闹离婚,就把他塞到我家。那段时间我爸在塘安视察,我妈怕他在家憋坏了就带着我们来这玩了几天。”
“我妈身体不好,走不了太多路,她在招待所休息,我就和他在附近的街上瞎逛。这里特产就是些甜的东西,糖啊糕啊什么的,我嘴馋又怕吃到不好吃的,就让他先替我咬一口。”
“他回到招待所就说肚子疼,我妈问我是不是乱给他东西吃,我说不可能啊,我们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光疼还不要紧,他的小腿,手臂内侧和胸口密密麻麻地起了红色的斑点,而且越来越多。我妈叫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