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裕园回校的前夜是平安夜。最后一晚,他原打算安分待在家里,可是许晓曼带着小孩去前夫家里做客,剩他一个人在家。许裕园顿时也坐不住,发信息问梅荀:“你在哪里玩?我也过去。”
许裕园收到的是一个小区的地址,他洗完澡就打车过去了。是节日,又是初次上门,没有空手的道理。大冷天的,许裕园懒得中途下车购物,提着买给妹妹吃的巧克力就上门了。
三十四层是顶层,一层只有一户。开门的人是傅双双,大美女戴了一个很符合节日气氛的鹿角头箍,看到许裕园非常惊讶,“好久没见你了,大学怎么样?”
这是方涧林家,许裕园自动把她当女主人,把巧克力递给她,“送你们的。”
傅双双愣了一下:“你应该是想送给……方涧林?”
也许巧克力并非合适的上门礼物,许裕园想,早知道就半路下车买一瓶果酒。
“我跟方涧林,五百年前就变成前任了。”傅双双轻松地翻白眼,接过巧克力,大步走进屋里。
许裕园在门口就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他走进屋里,因为地段繁华和楼层高,视野开阔,一眼望见客厅玻璃墙外大片的城市灯火。
厨房是开放式的,方涧林在吧台烤曲奇饼干。傅双双把巧克力递给方涧林:“给你,许裕园送的。”一边对许裕园介绍坐在客厅的一个男生:“这才是我男朋友。”
方涧林接过巧克力,茫然地啊了一声,好像很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对许裕园点头:“谢谢你,圣诞快乐。”
许裕园的脸腾地红了,干巴巴回了一句圣诞快乐,心里恨不得扒开一条地缝钻进去。
“你上来没遇到梅荀吗?他刚刚下楼拿披萨了。”
对方岔开话题,许裕园如同度过一劫,气若游丝道:“没有……”
方涧林弓着腰,像Cao作什么高Jing密设备一样专注地挤面糊,也没空抬头看人,一边说:“我收了笔记本,没来得及通风报信你俩就好了,要不要还给你?”
“不用。”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方涧林挤出来的曲奇面糊像一坨又一坨的新鲜狗屎,许裕园实在看不下去,洗干净手来帮他。
方涧林把裱花袋递给他,“那我留着,让我高考也沾沾你的喜气。”
“你最近一次大考的成绩怎样?”
“级排二十八。”
在全市名列前茅的中学里,级排二十八已经非常优秀。许裕园问他:“你打算去外地上学吗?其实,我觉得出国读本科也不错,各方面都合适的话,去外面历练一下……”
方涧林笑了一下,摇头说,“我不会走的,我牵挂的一切都在这里。”
许裕园暗想,也许条件优越、饱受宠爱的小孩就会长成这样,习惯性优秀,会尽力做好事情,可因为一切都唾手可得,骨子里没什么野心,也没有上进的理由。方涧林隔三差五就离家出走,其实是最恋家的人,最离不开亲人朋友,最舍不下热闹。
许裕园不一样。他在故乡承受了太多的孤寂、挫败和痛苦,他从小就渴望去远方,梦想成为异乡人,以他乡为故乡。他在童年和青春期受到了太严酷的管教和束缚,导致他重视自由远远超过很多东西——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你只想留下来上A大的话,没必要把成绩搞那么好……”
“我习惯了。”方涧林很淡然,“家里找了一堆家教给我补,掉出年级前三十就停掉我的银行卡。”
许裕园丝毫没注意到拥有一堆家教的方涧林为什么暑期会去上他的补习班,只觉得他太不争气:“你把成绩稳在年级前三十,也不容易,不去更好的大学太浪费了。考不上我学校,也有很多比A大更好的选择……”
许裕园意识到自己这些话越界了,话声渐弱,突然尴尬起来,脸颊也微微发热。
方涧林好像没觉得不合适,他认真地问:“我想念数学系,你说说我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许裕园感觉被人看穿,磕磕巴巴道:“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你自己上网搜一下……反,反正A大的数学系,再好也有限吧……”
方涧林把盘子放进烤箱里,问许裕园:“你希望我走远点,离你们越远越好?”
当然是这样。但也不必直说出来。许裕园避开他的视线,同手同脚地退开几步,“我,去上厕所……”
方涧林没有提醒他厕所在另一边,招手让许裕园过来。于是许裕园又同手同脚地走上去。
两个人靠近些,方涧林低下头说:“你对我们的误会很大。我跟小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一起经历过很不好的事,所以……”
梅荀捧着外卖盒子进屋,好奇地打断他们:“你们在聊什么?”
许裕园做贼心虚,快速退开两步,答道:“高考志愿。”
梅荀抱着许裕园的肩膀走出去,看到他发梢下面的耳垂微红,凑近去咬他的耳朵:“聊高考志愿你脸红什么?他欺负你了?”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