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真换好衣服,推开房门。
他们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另一头,才能到达楼梯口。
那也是离开别墅的唯一通道。
阴风吹过,冻得祝真打了个哆嗦,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封绍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回身带上门,低声道:真真,走吧。
祝真抬起脚,刚刚落下,便听到响亮的哒声。
像是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动静。
祝真看看脚上的运动鞋,警惕地抬起头,观察空无一人的走廊。
阿绍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她试着又走了两步,哒哒声也连贯起来,和自己走路的节奏完全对上。
神经紧紧绷起,她忽然意识到将最脆弱的后背暴露给封绍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走在封绍后面。
哒哒声也跟着慢下来。
没有。封绍微微皱眉,扭头看向她,犹豫了会儿,伸出手探向她额头,真真,是不是致幻球的药性还没完全过去?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祝真胡乱点点头,竭力冷静分析声音的来源
那东西离她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很近,音量大小基本一致,说明和她的距离也是固定不变的
她打量四周。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点缀着几个烛台,光线昏暗,却足够视物。
左边是那对小情侣所住的房间,右边是杂物间。
杂物间半敞着门,里面堆叠如山的杂物上,蒙着层厚厚的尘土,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前方是封绍高大挺拔的身影,后面
她紧张地偏过半张脸,用眼角余光向后看去
视野中干干净净,不远处的窗户外面同样围着密密的护栏,月亮朦朦胧胧挂在树梢,散发着森冷的清辉。
最后,祝真缓缓仰起头,看向天花板。
上面贴着一块块正方形的镜子,镜子里显现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那女人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眼睛里淌出血泪,嘴角却高高上扬,露出个堪称狰狞的笑容,身上穿着件暴露的黑色晚礼服,大腿处高高开叉,伸出条戴着机械臂的左腿,脚上踩着高跟鞋,和她互为镜像,赫然就是方才在镜子里见到的女鬼!
祝真头皮一炸,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着镜子里的女鬼。
女鬼的脚步也跟着停驻,死死地盯着她,两只苍白的手攀住镜子两侧,从里面爬出半个身子。
蓬松的头发自脸颊两侧垂落,自有生命似的,越来越长,转瞬便伸到祝真头顶,拧成十几缕发束,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像美杜莎的毒蛇。
封绍感觉到她的异常,转过身发问:真真,怎么不走了?
祝真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好像下一秒就要钻进她眼睛和耳朵里的头发,声线勉强保持稳定,问道:阿绍,现在呢?你真的看不见这东西吗?
封绍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虚空,缓缓摇头:你看见了什么?
瞳孔里清晰倒映出尖锐如针的发茬,祝真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天花板上空空荡荡。
没有披着长发的女鬼,也没有镜子。
没什么。她白着脸摇摇头,心有余悸地左顾右盼,在敌友难辨的封绍和潜伏的鬼怪之间,果断选择前者,主动牵住封绍的衣袖,加快脚步,阿绍,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封绍看着因紧张而将袖口揪出道道褶皱的小手,低低嗯了一声。
几秒后,高跟鞋的哒哒声再度响起,祝真压下内心的恐惧,双眼直视前方,走得飞快。
越过走廊的中线,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孩的歌声。
孩童的声音天真稚嫩,带着不谙世事的甜美,曲调却阴森诡异,夹杂着大量瘆人的拟音词:
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叽咕叽裂开
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叽咕叽断掉了?
心脏拿在右手 小肠拿在左手
扔掉头颅 扔掉肝脏
玛莉拿起蓝色的眼珠看着
犹如进入另一只鬼怪的领地,祝真听着可怕的歌谣,双脚踩进可疑的黏腻物体里,发出咕唧咕唧的响声,恰好踩上乐曲的节拍。
她不敢往脚下看,生怕瞥见心脏、肠管之类的人体器官,抓着封绍袖子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将半具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借此避免自己摔倒。
好不容易看见楼梯,祝真哆嗦着放开封绍,转而抓紧楼梯扶手,声音干涩:阿绍,我看不清路,你走前面吧。
楼梯比走廊更加昏暗,只在尽头亮着两盏烛台。
封绍看了她两秒,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前方,步履沉稳地走下去,将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她。
这别墅处处透着古怪,暗黄色的壁纸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鬼影,他们涌动着,惨嚎着,动静越来越大,如同一柄柄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