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陡然惊了一下。
梁夫人坐在他对面,好像他在想什么她都知道。
宿清的手心发了一点汗,垂眼道:“我不知道,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是无懈可击的一句话——是啊,在任何人眼里都是这样的。让魏雪呈回家,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而梁夫人语气淡然:“没有吗?那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他先私奔呢?这些事情在仙城,是解决不了的么?”
宿清没有回答,只是很深地,很深地看了她一眼。
梁夫人气定神闲,却每一句都在敲打他。
她的确是人Jing,或许在先前的对话中她确实有某几刻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一段,但她很快就察觉了,眼前这个她亲自挑的“准女婿”不是什么好拿捏的简单东西。
宿清也在这一瞬间,生出一种不想再和梁夫人继续交流的感觉。
梁夫人比梁礼秋难缠不少,他实在疲惫了,不想在她面前绞尽脑汁,因为他知道梁夫人看出来他还有些小算盘。
宿清索性大大方方地摊开跟她讲:“是,梁阿姨。”
他又承认了一件事,他把自己的小心思剖上台面,对她说:“如果他会因为这个记得我,他记得我的话——”
“我有私心,万一呢,万一他会在哪一天想起我来,再来找我呢?”宿清用一种自嘲的语气,小声地道,“现在连做白日梦都不可以吗?”
梁夫人就这样缓慢地,把他剥开了,宿清疲倦地在她面前说:“我想他记得我啊,至少记得有过我吧。”
“钟阿姨知道我们的事情,其实她一开始已经松口了,要是魏雪呈未来还会喜欢我的话……也许吧,就让我有个盼头吧。”
三分的谎言,加上七分的真实,让他变成了一个“好事坏事都被他做尽”的人。坏事是他终究不该和魏雪呈搞成现在这副不清不楚的模样,好事是,他终归决定不要打扰魏雪呈的未来,抱着幻想离开。
他实在看不透梁夫人想做什么,只好拼尽全力把自己和魏雪呈的感情塑造得不是那么“不可理喻”,再突出地告诉她,钟芝兰默许他们的感情。
希望能搏到梁夫人心里的一丁点儿同情和赞同。
梁夫人并未答复,但也不再同他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了他一句:“我能见见那个孩子吗?”
宿清没有第一时间同意或者拒绝,足足有十数秒,他才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嗯。”
“等个合适的机会吧,应该也要不了多久,因为再过一阵子我就要送他回去了。”宿清说,“那个时候麻烦您出面送他吧……可以吗?我怕他会舍不得。”
直到梁夫人说“可以”,宿清才微松口气。
两人的交谈落下帷幕,梁夫人问他需不需要送他回去?宿清拒绝了,起身准备要离开,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脸色苍白,猛地又坐了回去。
刚刚太过紧张,坐得身体都有些僵硬了,乍一下子站起身绷到了他的伤口。
梁夫人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宿清摸向自己的伤口处,摇摇头。
他的伤口不深,但拗不过面积大,为了避免敷贴脱落最开始才用了绷带,不知情的人看上去就觉得很严重。比如魏雪呈。
梁夫人看他捂着腹部,想了想,换了个问句:“肚子疼吗?还是受什么伤了?”
“跟我父母打架的时候弄的。”宿清说,“可能这几天牵扯到了,没事,我会注意的。”
梁夫人闻言神情凝重起来,叫他坐下不要动,走到门口开门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有人提着药箱过来,看着是个医生,宿清让医生检查了自己的伤口,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开裂。
医生给他处理了伤口,宿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问他相关的注意事项,还有意外的后果。
医生说倘若一直养不好,伤口持续渗ye,要考虑感染和脂肪ye化,家里没有治疗条件的话肯定要去医院处理。并且处理之前还要再进行清创,到时候说不定会缝针。
宿清说自己知道了,会好好养伤,最后梁夫人还是让人把他送了回去,宿清在街市下了车,给魏雪呈买了黄桃。
申城气候温暖,水果长得比其他城市好很多,除了黄桃外他还买了一些其他水果,香气最大的是芒果,香甜的果味若隐若现地漂浮在空气中。
这些味道让人心情很好。
他回了民宿,临出电梯前,宿清的指尖在自己腰腹上蹭了蹭。
手指下面是凹凸发硬的痂,宿清知道它还没长好,疤都还没怎么发褐变色。
医生刚刚才给他弄完,空气里的水果味道中还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药味,但很快,那些药味就被一些血的味道覆盖了。
他用指甲挑起伤疤,一点点地将它撕开。
表情沉静,眉目冷淡,直到疤痕飞起好一半,他咬着牙,手上用劲儿发狠地拽下一截来。
宿清闷哼一声,几乎不能自抑地弯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