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把桌上那杯已经冷掉的水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喝水的动作能再给他争取一些思考的时间,但效果甚微,他只是在这几秒钟内,想清楚了梁夫人帮和不帮他的后果。
帮他有很多种可能,而不帮他,最差的后果无非就是梁夫人决定拆开他和魏雪呈。但他本就打算好了要把魏雪呈送回钟芝兰身边——
这对他来说,造不成威胁。
没有人知道魏雪呈有多依赖他,这是他的秘密,也是他的筹码。
这一刻宿清竟不合时宜地开始庆幸,甚至有一些轻微的洋洋自得。他对自己“培养爱人”的手段很满意,如果魏雪呈没有那么爱他,大概他们两个早就已经结束了。
至于魏雪呈昨晚说的话,他有办法让魏雪呈自己否定掉。
他相信魏雪呈,相信他和魏雪呈之间的感情,更相信他自己。魏雪呈会永远陪着他的,他对自己说。
想清楚这一点后,宿清忽然放松了起来。他意识到,梁夫人并不重要。
也许她的确是一个在大部分事情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在他和魏雪呈之间,她的一切毫无意义。
他一下又占据了上风,在梁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于他而言,他现在只要努力地,给梁夫人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就够了。
——如果他在梁夫人心里的分足够高,那么梁夫人愿意帮他的概率也会更高。
宿清又想到先前两人的对话,他想,梁夫人应当是对钟芝兰有善意的。
他于是放下水杯,在玻璃杯和茶几的清脆碰撞声中道:“梁阿姨,我不喜欢背后议论别人。”
梁夫人以为他拒绝了自己,稍稍挑了下眉毛,倒也并不愠怒:“这样啊……”
她伸手去整理自己的仪容,显然是准备要离开,但不过一两秒钟,她就又听到宿清的声音:“就算您会帮我——但我不知道您和钟阿姨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这种‘帮助’会不会伤害到她。”
“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宿清说。
他正视着她,对她歉意地笑了一下。
他们对视,时间似乎只过去了几秒,又似乎过了很漫长的一阵,最后以梁夫人的轻笑为这次沉默画上句号。
梁夫人说:“我不会害她,我很感激她。”
宿清知道自己获胜了。
他在梁夫人面前用一种被动的姿态扳回了主动权,仰仗的是他的年龄——
在梁夫人眼里,他是晚辈,是三两眼就可以看个透透彻彻的小孩子。他只不过是对钟芝兰有善意,所以才犹豫着不向她“屈服”。
所以梁夫人给了他一个足够让他心安的答复,她笑着说,“我很感激她”。
感激是指什么?宿清根本不感兴趣,可他还是讶异地看着梁夫人,好像是怔住了。
他道:“啊……这样。”宿清眨了下眼睛,“嗯……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在梁夫人的注视下,他垂下自己的眼睫,说:“……我和魏雪呈,是亲兄弟。”
他难以启齿,吐出这句话就好像是把什么疤痕撕开了,宿清不再去看梁夫人,逃避着她目光似的,轻声道:“也因为这个,所以我才……不是很想说出来。”
饶是梁夫人见多识广,这时也有点震住了,一时半会儿竟没说出话来答复他。
“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谁都不想分开。”宿清接着说,“所以就跑出来了。”
梁夫人微蹩着眉,看神情似乎仍在消化这件事:“你……”旋即她想到了什么,目光凛了凛,问宿清,“她知道吗?”
宿清掀起眼皮望着她,慢慢地说:“知道。”
“魏雪呈跟我离开……她也是知情的。”宿清顿了顿,又打出一记砸晕人的重锤,“其实我现在和她也还保持着联系。”
话毕他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在离开仙城之后他就换了个新的微信号,现在那个不超过一页的消息页面上躺着一个消息框,梁夫人看见备注是“Z”。
此前懵的是宿清,现在懵的是梁夫人,宿清跟她讲的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觉得不解:“她为什么……?”
为什么一位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亲生哥哥乱lun私奔,不仅没有阻止,竟还持着这种默许的态度?
宿清把手机收好,换了一个坐姿,低声地说:“也许是因为比起我,她更厌恶我的父母吧。”
这句话使得梁夫人重新找回了主题——她最初就是想知道关于钟芝兰的事。
她迅速地捋了捋被打乱的思绪,收了声响听宿清说话。
宿清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又加了一个带着重音的词汇:“我和魏雪呈,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我不知道您对她有多少了解,实际我和她也不算很熟稔,我只能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您,更多的我不清楚,毕竟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我的父亲和她在一起过,她大概算是我父亲的……朱砂痣或者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