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弛安慰好少锦,自去寻母亲商议。
夜色虽然已经很深,然而宋老夫人似是料到了他要来,宋弛进屋的时候只见宋老夫人穿得齐齐整整、点着灯坐在炕上等他。
宋老夫人一夜之间竟似老了十岁。
宋弛心中酸涩,却并未改变主意,一言未发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见状,宋老夫人长叹一声,知道这回小儿子是彻底和宋家离了心了。给她磕头,是在逼她,她若不能主持公道,这三个头怕就是在拜别她了。
只是……
垂下眼帘静思片刻,宋老夫人缓缓地开口问道:“你去看过少锦了?”
宋弛思及少锦的情态,只觉心如刀绞,不由得攥紧拳头,答了个“是”。
“冤孽啊!”宋老夫人叹道。
旁人不知道少锦与宋弛私下已有了默契,但她自然是知道的。既如此,少锦又怎么会放着宋弛的正妻不做赶着去做宋晗的妾呢?因而一听到消息,宋老夫人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只是猜到了又能如何?一个是背着宋家满门前程的嫡孙,一个却只是一个无依无靠、也没有血缘关系的孤女……
她只能昧着良心放任儿媳妇磋磨少锦。
但她只小忧心儿子一身侠气,不懂得以宋家为先。
如今看来,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一点没看错了他。
“如今你待如何呢?”宋老夫人问宋弛。
“我要还少锦一个清白,我要光明正大娶她。”宋弛直视着母亲的眼睛答道。
“荒唐!”宋老夫人被宋弛的大胆震惊到了,勃然怒道,“你怎么还她清白?她被宋晗奸了是事实,你要说什么?说宋晗先动了淫心?然而若不是她自己不检点,怎么会勾得爷们儿奸她?宋晗是你侄子,你不知道他平素最端方的一个人?再说他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就放着通房不用非奸她安少锦?宋弛,安少锦虽说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但是你得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你还要娶她,人家看了不说,你就这么不要脸?这么好那点子女色?上赶着娶一个侄子奸过的破烂货?你也是宋家的爷们儿,一品大员的女儿取不得,安少锦这样身世的女子还不是任你挑?何必娶一个别人用过的?晚上你上她的时候心里都得有根刺。且这样的荡妇,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又勾搭了汉子?你娶了她,你能安心?
再者,你大兄刚坐稳御史大夫的位置,家里怎么能这时候出丑闻拉他的后腿?”
顿了顿,宋老夫人神色稍缓,似推心置腹般道:“你若是实在惦记她,大不了等你侄子把她纳过门过上几天瘾,你再把她要回来便是。赠妾是雅闻,于宋家的声誉也无妨。宋晗小孩子贪新鲜,到底他是宋家的嫡长孙,你当舅舅的让让他便是了。一家子和睦最重要,何必为了一个取乐的玩意儿伤和气?”
宋老夫人说着说着,倒觉得这法子当真不错,于是渐渐地理直气壮起来,道:“只一点,你若真要把她要回来,玩几日便罢了,倒别再真的上心。这等淫荡妇人,最是乱家根源,你玩腻了,赶紧把她或送或卖,远远地打发了……”
母亲一口一个“奸”,一口一个“荡妇”,出了那样一个主意不说,还要让他“玩腻了”少锦就把她送了卖了,宋晗听着,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这就是生他养他的母亲,这就是生他养他的宋家。
少锦不止一次同他说过,觉得能在宋家有个容身之所,能被母亲收留是三生有幸。
哈哈,三生有幸!!
在母亲心里,他和少锦,还算是个人吗?
宋家的人,除了当官,除了声誉,还有心吗?
“母亲不必说了,”宋弛打断宋老夫人的话,重重磕了个头,道:“母亲若还当我是儿子,便放我和少锦离开宋家。母亲的办法,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若我仍在宋家,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倒不如让我们走,就当我死了,我从今起再不给宋家添麻烦。”
宋老夫人失望地看着他,问道:“你在威胁我?”
宋弛寸步不让,道:“母亲知道儿子的脾性,当知儿子不是威胁谁。”
气氛就此僵持。
正如宋弛所说,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性格自己知道。
又过许久,宋老夫人疲惫地道:“你外祖给我压箱底的嫁妆里,广东有一片水田,不大,八百亩,加上三间铺子,一条海船,三年出一趟海,勉强有些进益,够你娶妻生活。这些家里人都不知道,你尽管放心。你又一向有主意,总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你要带安少锦走,我也由你,但只一点,你若还当我是你娘,就不许娶她为妻,你的儿子,宋家的嫡子,不能从一个不贞洁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至于你正妻娶谁,我不管你,你自己相看,但必须是好人家的女儿。”
话到这份上,再多说也是无益。宋弛心想,他一生不再娶妻纳妾,少锦是妻是妾又有什么相干?他又不打算再回宋家,他把孩子当嫡子看待,谁又能当他是庶子?母亲究竟生他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