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看完少锦这一生,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她从根子上避开这一生的祸事。
若说是来宋家来错了,她在杨家也早晚要被那位继夫人磋磨到没有活路;若说是应该避着些宋晗,却又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说干脆开始就该对宋晗不假辞色些,她又哪里有这样的底气?倘若宋老夫人觉得她张狂又该如何呢?
想来想去,竟唯有断了对宋弛的心思,至少别由着宋弛和他亲密最好。那样即便实在没有办法,最终还是被宋晗要去做了妾,却好在没有宋弛那里的缘由,宋晗这个伪君子大抵也不会待她太差。
这样的道理,少锦也看的清楚。
可是她临终的愿望却不是回去少女时从源头避开这些事,她也并不后悔早早地同宋弛抛白心意,后面又由着他做那些事。恰恰相反,大约因为只有宋弛是自她晓事起的人生中少有的一些光亮,她从来不曾想过没有宋弛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
少锦后悔只后悔被宋晗强奸之后竟碍于清白虚名没有低下身子求小舅舅周全。
她知道宋弛的性子,只消她说一句还要跟着小舅舅,宋弛绝不会把她推出去。
与后面那一生的悲剧相比——不论是她还是小舅舅的,那些清白虚名,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阮梨要做的,便是弥补少锦的这一点遗憾。
阮梨其实十分疼惜少锦命运多舛,也很感叹她与宋弛的情路坎坷。
可是她实在没有时间多慨叹了,她来的时间点很巧,又是一个修罗场——今日傍晚,宋晗将少锦骗到假山洞里迷奸了,且又恶人先告状,说是少锦先勾引他。少锦先前已被审问了半天,但她当时还浑浑噩噩,因此只是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认。
但宋家是不能让她不认的,宋晗是宋家的嫡子长孙,议亲前有了这么一回事就够糟心了,一等人家的嫡女,已经不会轻易说给他。倘若这件事还不是宋晗持心不定被寄居家里的穷亲戚勾引了,而是他自己见色起意强了家里寄居的表小姐,那他的前途就彻底完了——宋家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一点上,宋老夫人的态度也不会例外。
看在宋老夫人的面上,又看在宋晗平日里确实喜欢少锦的份上,宋家虽没有直接对少锦下死手,但却是一定要逼着她认下是她不守妇道在先的。因而夜深人静,几位当家人打发各房人各自回房休息后,便将少锦扔进了小佛堂让她自己在佛前跪着好好想清楚。
傍晚刚刚被破身,又跪着听审半天,本已身心俱疲,紧接着还要彻夜罚跪,便是三尺大汉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样造。
然而这便是宋家这等积善人家的手段了:要么就认下来,要么就干脆跪死了事。
宋家唯一一个态度不一样的,便是宋弛。事情刚发生时,他虽然相信少锦,可是什么也不了解,并不好贸然开口。他的意下,是晚上趁着没人来找少锦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做打算。他武艺高强,私下见个人本不是什么难事。
原剧情中,就是在两人见面的时候,少锦才下了认命的决心。她当时只是觉得小舅舅这样好的人,她实在是已经配不上了,又何必因为她弄得小舅舅身上有了什么叔侄阋墙的丑闻?于今后也无益。倒不如她什么都认在自己身上,也算是报了宋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她一个小姑娘,全凭着一腔孤勇爱意做下这个有几分傻气的决定。宋弛又被她巧言骗过,以为她真个是与宋晗有了私情,一时间竟被心中的痛苦郁愤迷了眼,想着成全她二人算了。再反应过来时,却是已经迟了。
如今换了阮梨,自然是不会再这样。她忍着下身的不适,又忍着膝下的刺骨疼痛,在心里大致思索着等会儿见了宋弛说什么,该怎样说她的委屈,又该怎样控诉宋晗。
可是等宋弛真的从穿着一身夜行衣从佛堂的后窗翻进来时,阮梨却觉得安少锦这副身体一瞬间就失控了。
铺天盖地的委屈与酸涩自她心底泛上来,眼泪似是开闸的水般喷涌而出。
隔着眼泪,她看到宋弛的清冷的脸上浮出疼惜的神色。
阮梨被身体里那种神秘的力量——大约是少锦残留的执念所主宰,情不自禁地向前膝行几步,扑到宋弛身边,抱着他的腿痛哭失声。
对宋弛而言,少锦不仅仅是他相许一生的人,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少锦素来心思纤细敏感,总怕给他们添了麻烦,这么多年来,何曾有一次哭成这样过?
宋晗这畜生!!
宋弛按下心底的愤怒,蹲下身将少锦搂进怀里,柔声道:“少锦莫怕,不管什么事都有小舅舅在。”
“小舅舅,小舅舅!”少锦哭得肝肠寸断,不能成语。
只是看到少锦这样的表现,宋弛还哪里有什么不明白?
他抱着少锦,心里如同滚汤烧沸,既恨且悔。恨宋家竟是这样的宋家,恨宋晗那畜生,恨自己没有照看好少锦。后悔却是后悔他早前碍于一些虚名竟没有早早和少锦定下名分来,任宋晗是狼心狗肺成了精,怕是也没有胆子对叔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