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老先生是景城的老郎中了。今日晚间,他被一个清清秀秀、小厮模样的人请去客栈为他主家女眷看诊。
段老先生见多了这样的人,泰半都是富家子弟带着妾侍路途奔波辛劳,女子身体不强健,患了病。
这样人的病,好看,给的诊金也多,段老先生临闭医馆,遇见这样一例病患,心情很不坏。
到了客栈上房,只见开门的是一个端方俊美的青年,其周身上下自有一种清贵气度。段老先生便知这人只怕还是官宦人家出身。他作个揖,道:“这位郎君,不知哪位夫人小姐要小老儿看诊?”
“老先生请进,”宋弛便请段老先生进屋,绕过屏风,指着正垂着头端端正正坐在桌前凳子上的少锦,道:“这便是内子了,日前身上发热,十分昏沉。今日虽好了些,还是要老先生看看才放心。”
段老先生搭着帕子给少锦诊了回脉,有些为难地看向宋弛,犹豫着道:“这位郎君,尊夫人如今身子倒是大好了,近几日应当是不会再发热。只是……只是……”
宋弛便道:“老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也罢,小老儿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郎君又这等好气度,想必不会为小老儿这几句话着恼,”段老先生得了宋弛这句话,便咬咬牙道:“郎君听着也别害臊,是一句正经医嘱。
从尊夫人脉象看,郎君想必亦知谷道(后穴)可以行性事。只是郎君记得用那处行房尽量别把精水留在里面,若真是留了,也叫尊夫人清理干净……”
他说着说着,却见宋弛面色越来越沉,不免觉得十分尴尬,咳嗽几声,含含糊糊地道:“……要不只怕还要发热。”
段老先生其实心中有些后悔,他是看着宋弛气度好,那女子身姿又纤弱窈窕、不堪怜爱,方才生起慈悯之心,把这尴尬话说了出口。没成想到底是惹了人家不悦。
宋弛向来守礼,自然不是为了一个老郎中这几句好心医嘱着恼,只是段老先生这几句话中的意思却是叫他浑身的血一阵阵往头上冲。
宋晗那畜生!!
他怜惜少锦尚幼,纵然十分喜爱她,最过分也只舍得拿她胸乳纾解。他的怜惜,倒是全便宜了宋晗。
宋弛按下心中怒气,长叹一声,给段老先生倒了杯茶,道:“不瞒老先生,贱内与我定亲在前,只是她年纪尚小,我二人并未同房过,她是几日前被另一人强奸了。说来惭愧,却是想问问老先生,可有什么方法叫她别怀上那贼人的孩子?”
段老先生为人素来自诩正派守礼,听了宋弛这一番话,瞬时脸色一变,厌恶地瞟了端坐的少锦一眼,只觉这女子浑身淫态,方才觉得她纤弱窈窕实在是看走了眼。
他并未说什么方子,而是皱着眉对宋弛道:“郎君休怪小老儿多嘴,实在是小老儿有一言不吐不快。似这等淫妇,”他指了少锦一指,怒道:“早该休弃才是!还留她做什么?血脉混乱、伦理崩坏,全是这等淫妇之过!”
“老先生所言倒也有理,”宋弛尴尬地点点头,他知道段老先生所说的是世俗伦理,不好反驳,因此先应承下来。
这是少锦却叫他这一句话吓住了,面色瞬间惨白,猛地抬头看他。
只是她这一抬头,却将段老先生又气着了,老先生一甩袖袍,对宋弛怒道:“你瞧瞧,直视外男,成何体统?果然是淫妇!”
“老先生休恼,”宋弛不愿与他争执,先给他作揖赔礼,又呵斥少锦:“还不跪下!”
少锦虽然心中依然忐忑,怕宋弛被这老大夫说动了,却不敢违逆,乖乖低着头跪在宋弛脚边。
宋弛这才同段老先生道:“依理,这贱妇确实该当休弃,只是她父母早亡、无依无靠,我若休了她,她怕是只能去窑子里卖身了。到底是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也不落忍她到那般境地。这回且先饶她一次,我日后严加管教便是,若有下回,我倒是直接把她卖进窑子里。”
段老先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君子仁德,确该如此。”
又道:“卖进窑子里是该的,小老儿也曾听县衙里的大人宣读过,说如今圣上仁慈,女子不是自己红杏出墙不许轻易动私刑。只是淫妇到底是淫妇,若不处置,岂非不和天理?窑子那地方于良家女子是魔窟,于她们却正好是一个赎罪的所在。
咱们景城里就有一个孙员外,他先前的一妻两妾,并四个女儿,在城外叫土匪奸了。孙老爷本想休妻,谁料没了贞洁,那正妻的父母都不认她。孙老爷索性将连妻妾带女儿灌了红花,一两银子全卖进了那专开给穷苦人的窑子里。自那以后,谁不说孙老爷家家风清正?家里有女儿的,便是能叫他挑中做个妾,旁人也要夸家风好的。”
宋弛好容易才陪絮絮叨叨的段老先生聊完,终于,段老先生在宋弛提示下想起他要的阻孕方子,有些为难地道:“这方子一般也就是青楼窑子里用,虽说有用,但太伤身子,倒不适合郎君。小老儿倒是机缘巧合还知道一个,不伤身子,却没给人用过,不知好不好用……”
“老先生姑且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