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温柔的声音如同春日暖阳一般,在耳侧轻轻响起。
“唔。”叶祥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一名身着烟紫色直领对襟褙子的男人正坐在床边,冲着自己静静微笑呢。
“奶爹。”她迷茫了一会儿,才眨眨眼,哑着嗓子,叫出了那人的称谓来。转头瞧见窗外天色仍飘着深蓝,不禁疑惑道:“这么早?”
“不早了。殿下难道忘了,今日是浴兰节么?要早点起来去拜见陛下与娘娘呢。”宋谨解释毕,侧过身,从早已备在一旁、盛满清水的铜盆里拧出一张雪白的帕子来,俯身替她细细擦脸,“瞧你睡得这满头大汗!近日确是越发热了,改头我叫人多送一些冰来吧……要是到了酷暑之际,你又该如何是好……我似乎听人说了,冰用多了也不好的,一到下雨腿脚便疼,你年纪轻,恐怕还不晓得……”
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叶祥忍不住抿唇一笑:“阳弟弟知道您这般爱唠叨吗?”
她本意是想调侃一下宋谨的,却不料意外瞥见他听闻此言后,眼眸深处划过的一丝淡淡哀伤。尽管那时间很短,却还是到了她的眼中。
叶祥说完这话后,便立即后悔了,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口中的“阳弟弟”本名徐阳,是奶爹唯一的亲子。彼时诞下徐阳没有几日,他便不得不抛弃了自己的儿子,只身前往宫中,奉命哺育三皇女叶祥,迄今已有十二年之久了。为了保证尽心侍奉于皇家,父子二人,期间也只依稀见过几次面,勉强算是认得而已。
叶祥印象中的徐阳,还是一个跟在自己身后,有着几分害羞的小胖子。徐阳其实比她年长,但叶祥事事要争第一,况且那人性子腼腆,断然不会为了称谓问题而鼓起勇气、白费口舌同她辩解的。因此叶祥便一直称徐阳为弟弟。
提起徐阳,叶祥其实有几分不好意思。那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弟弟”,自幼便没了父亲在身侧,而堂而皇之夺走他父爱的人,便是自己。说起来,她实在是幸运啊,不但拥有亲生父亲的关爱,也能独享他人父亲的照顾。幸运之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尽管宋谨从不在她面前提起,但叶祥知道,在他内心深处,对于不能在儿子身边陪着他长大,一定也感到无比遗憾,甚至是愧疚吧。
因而叶祥一直有些惧怕在宋谨面前提起徐阳。如今睡懵了,无意中提起,瞧见他双美丽的眼眸中,转瞬即逝的哀伤,她便忍不住问道:“奶爹今年还没回家看过阳弟弟吧?过段时间回去一趟如何?”
男人面露惊讶,轻轻收回了仍擦拭着她脸颊的那只手。他压抑着心中的欣喜,问叶祥道:“殿下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不过是忽然想起罢了。”
宋谨将手中已被肌肤烫得微热的帕子浸入冰凉的水中,又唤来宫人端来一杯凉好的温水,递给叶祥,口中拒绝道:“原定的访亲时间是年末,又岂能随意更改呢?”
叶祥接过水,慢慢喝了一口。待缓解了嗓子初醒的沙哑后,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同宋谨面对面,并不理会宋谨口中的推拒之语,只笑道:“那就这么说定啦。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有见过阳弟弟了,不知道那白白胖胖的小子,如今有没有什么变化。奶爹,你就当是陪我一同去吧。”
宋谨听了,似乎想张口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坐在那里,看着她微微一笑。
——
收拾好了一身行头,叶祥先去宁康殿拜见小冯后,又去德厚殿看望了生父德妃,再转而前往了母皇所在的皇极殿。
午时的宴会是君臣两相欢的。朝中重臣携其亲眷前往宫中与帝王一家共同庆祝这个重大的节日。宴会开始前,甚至连皇帝的正夫,小冯后都移驾前来,与其并肩而立,微笑着倾听身旁妻子的庆典致辞。
等致辞结束,那个端庄优雅的人影也于步摇轻颤里,慢慢消失在了大殿之中,众人这才举杯共饮,渐渐松懈热闹了起来。
敬酒之人络绎不绝。喝了必须得喝的,推掉了能够推掉的,叶祥这才于匆匆忙忙间,绕开了身侧为众人所围劝的二姐叶祯,端着酒杯来到了蒋英所在之处。
那人正一个人坐着喝酒。宫中酒碟浅小,她便一手一个酒碟,一手一个酒壶,喝一口倒一口,倒一口喝一口,如此一来,俯仰之间,倒也清闲。见叶祥来了,扬起笑脸,忙招呼道:“啊,是三殿下啊。”
叶祥在她旁边盘腿坐下:“怎么一个人喝酒?”
蒋英摇摇头:“无聊啊。”
叶祥听了,不由一笑:“怎么,我都来了,你还嫌无聊吗?”
蒋英又仰头饮了一口酒,末了咂嘴道:“来之前无聊,来之后就不无聊了呗。”
叶祥见她喝的起劲,忙不迭问道:“又没人劝你,就这么喝,不怕喝醉啊?”
蒋英歪过头来看她,盯了一阵,忽而噗嗤一笑:“你不懂。不懂。”见叶祥面有惑色,便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她的脸,解释道:“你脸都红了。像你这么喝一点酒都会脸红的人,当然不懂酒的妙处啦。没人劝?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