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事不喜欢落人话柄。”洛坎拿起一桌上瓷盏,夹在食指和拇指间把玩:“让他们走得好受些,你女儿犯的错,叫你这个做爹的来处理,可成问题?”
温相将头埋得更低:“臣愿肝脑涂地。”
洛坎笑了起来,眼神毫无温度:“温爱卿,你乃我洛涯朝中肱骨,如今恭长老被削去爵位,这空缺的位置,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但温家不仅只有你,还有其他人。念在令爱也是一时糊涂,加之没认出我来,犯了错,也就不罚了,下不为例。”
温相双腿一屈,跪在地上,朝他深深叩首:“谢坎君开恩——”
洛坎挥了挥手,让他起身,又从袖中掏出方才收入的密函,默念片刻。
温相立侍在一边,望着烛光下他深邃立体的侧脸:“坎君,近日来洛涯等地也有不等的灾害发生,而今年京畿地区的庄稼收成不足以填满都城粮仓。”
洛涯设有三处粮仓,分别是东北,西南,和中央粮仓。其中京畿地区土地相对肥沃,因此是整个洛涯粮食生产的主要来源。
往年东北和西南遇上灾害,粮仓填不满也是常事,若连中央粮仓都遇到此种情况,那么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再这样下去,等到了冬天,各地绝对会有饥荒产生。
温相见洛坎半晌不说话,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坎君,那个计划还执行吗?”
洛坎在沈巽第一次从自己身边离开后,各地灾害发生的不久,制订了第一个计划——那时他便已察觉沈巽偷取水晶石的目的,而他不能让沈巽集齐源晶,阻止其它地方灾害的方式,于是他要抓来沈巽,囚禁在身边,毁去江巽澜和整个九州的救命稻草。
在他发现沈巽真实身份后,洛坎又迅速制订了第二个计划——将沈巽留在身边,并唤醒他身为栖的记忆,同时第一计划与之暂时并行,以防出现纰漏。
洛坎没有将沈巽的真实身份告诉除了泗沄外的其他人,因此温相对他整个计划的认知还停留在“第一计划”上。
洛坎点了点头,抚着下颚,陷入思索:“明日我便启程,去往京畿,大概需要七日左右,你与我同去,回去叫人准备一下。”
温相躬身:“微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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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窗外,明月清风,轩窗内,一点灯火如豆。
沈巽执笔在宣纸上记录今日所遇之事,笔锋遒劲有力,但是每字尾端却似油灯枯竭,失了力道。
自与江巽澜断了联系后,沈巽便会每隔几日,以书信的形式记录下这几日发生的故事。虽然这信只有寄信人,没有收信人,但沈巽至少想在自己真正步入终焉之前,记录下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也算是一种自我的消遣。
今夜天气算不得凉,但沈巽却觉体虚,穿了棉服加大氅也还是不够。他怀疑是今早跟着洛坎上山吹风着凉,不过更大可能还是七杀印结作用在自己身上的结果。
沈巽喉头隐隐有痒意,遂捂着唇咳嗽几声,恰好此时门轴响了,他以为是洛坎回来,猛地抬起头:
“洛坎,快……泗沄?”
虽然两人隔了一段距离,泗沄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的兴奋黯淡了下去。
泗沄掩上门,蹙着眉走到他身边:“白天可与坎君玩得尽兴?”
沈巽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露出一个连自己都不曾觉察的笑:“很好,若是往后每一天都是如此,我也无憾了。只是唯一的遗憾是还没有给洛坎说明我身上的病,叫他莫要对我太上心。反正也不会有结果的。”
泗沄闻言神情变得犹为古怪,像是想到了什么,却什么都不说。
清晨见她,她便是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态,今晚亦是如此,沈巽算不上迟钝,自然明白了她有事瞒着自己,遂随她皱眉:“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既然下定决心,就说出来,若没下定决心,那便走吧。”
“你……”泗沄见他抬手,有送客之意,不由脱口问出:“你这几日可有梦魇缠身?”
沈巽被噩梦困扰多时,这在宫中已不成秘密,洛坎也找了大夫为他治疗,开了方子却并不能根治。现在泗沄提起此事,难免让沈巽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
“你……”
她话未说完,就被一阵推门声打断。
两人齐齐转头,发现洛坎披着一身月光,踏入了门槛。他抬起头,眼底好似掬了一捧水色,充满了柔情,笑容里浸润了身后的清风朗月,端的是风流倜傥。
泗沄表情僵了一下,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洛坎则似知道她在房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反而在走过她身边时,低声道了句:“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沈巽望着泗沄离开的背影,莫名有些在意,更觉洛坎卡在此刻出现,十分蹊跷。
但一切怀疑都在对上洛坎视线的那一瞬间化为了乌有。
“在写什么?”洛坎眼睛半阖着,垂眼看他所书:“辰时与洛坎共登赤霞山,赏……”
“别看。”沈巽没想到他还真念出来,急着用手捂住他眼睛,又把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