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从早晨做到午时,直到双方都精疲力尽才肯罢休。后来岑艮出了门,让下人来为他收拾。沈巽闭上眼,不想更不愿再关心接下来的事,头脑放空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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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巽醒来时,正躺在风之域的旧居。
他摊开五指,看向自己的掌心。一束阳光穿过纸窗,细碎的尘埃漂浮于其中。屋内陈设如他离开时一般,简陋的桌椅和床,还有放着他刀的衣柜——离开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特意没有带江巽澜为自己贴身打造的短刀。
如今想来,当年江巽澜要自己学刀,想必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栖。沈巽拔开刀,按住翘的手沾了一掌心的灰。
有人推门进来,沈巽回过头,看到一抹藏青色的衣角飘入房内,接着才是勾勒出他修长身形的立襟长衫和一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许久不见,江巽澜并无变化,眉眼算不得漂亮,但干净文雅,眼角有褶皱,但相较于同龄人,岁月已对他施于额外的恩泽。
沈巽看到他,第一反应并非欣喜,而是想起神坛前,乌蒙上仙对自己说的一番话——“若想要知道,就去问江巽澜”。沈巽张嘴,正试图问些什么,江巽澜却先他一步开口:“栖,你回来了。”
沈巽一怔:“师父,我是沈巽。”
江巽澜蹙眉,对于他的反应有些不悦:“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沈巽沉默。
他本以为自己会像对乾媂那样,朝他发怒,抑或失望地离开。然而他出离的平静,即便仍会因为江巽澜的态度而心绞,至少表情毫无波澜:“师父,我是沈巽。”
“沈……巽……”
江巽澜表情骤然变得十分扭曲,不,不仅是表情,甚至是整个身体。
沈巽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去拉住他,可眼前的江巽澜只是一个幻影——手生生穿了过去。
江巽澜双脚脱离地面,渐渐往高处升去,眼底冷淡的情绪令沈巽遍体生寒。他睥睨着他,像在看一枚弃子:
“如果不是栖,那便滚吧——”
“师父?”
一瞬间,沈巽被暗无天日的漩涡吞噬,强大的力量拖拽他入深渊。似乎还有千万只手在拉住他的臂膀,捂住他的唇,箍住他的腿。
“唔……唔唔。”
沈巽的眼中倒影着远处逐渐缩小的光点,瞳孔倏而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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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之间,沈巽滚下了床,腿和手都被震麻,只能勉强抬起头。
他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像是脑部遭了重创,耳边跟着拉扯起尖锐的蜂鸣声,即便如此,也不难辨认出,这间房子,不是自己与岑艮的那间。
沈巽愣住,似乎在回忆岑艮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不过很可惜,他没有搜索到任何相关答案。
房间里大都是些花梨木家具,价格不菲,丝绸垂在床沿,妆花锦被随他一起,落在地上。
桌上的熏香令他有些朦胧睡意,漂浮的紫烟萦绕于他鼻尖,也不知是什么香料。但他还是打起精神,扶着凳子,跌跌撞撞地爬起。
房间有些左右摇晃,如同行在水上,不过沈巽不敢确定,究竟是因为自己脚步虚浮,还是自己真的踩在船上。
很快,有人推了门,是个黑衣黑发的清丽女子。沈巽视线冷不丁地与她相触,不免一愣,旋即大喜:
“泗沄姐姐!”
但泗沄并无喜色,反而定定地立在门槛处,与他隔了段距离。可以说,尽管她面貌与天境宫女泗沄一样,二人气质与眼神却丝毫没有相似之处,与沈巽印象中,那个热情开朗的女子,相去甚远。
沈巽察觉到了什么,笑容僵硬在脸上:“泗沄姐姐,你别这样……你别吓我。”
泗沄似有不忍,叹息一声,提醒他:“沈巽,我叫什么?”
“泗沄……四?”沈巽低头喃喃,眼底流露出诧异和绝望:“四是你的代号,你是……死侍?”
泗沄不置可否,准确来说,是另一个不速之客抢先做出了回答:“没错,她是我的死侍。泗沄。”
洛坎的声音清雅温和,带着浓重笑意,沈巽甚至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定当是摇着扇子跨过了门槛。
往日里那些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近乎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而始作俑者就在眼前,怎能不让沈巽畏惧?他本能地往后退去,直到撞上身后堆积的木箱。
“沈巽,不用躲了。”
洛坎唇角勾笑,眼中有属于狩猎者的狠戾和残忍:
“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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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当时雷晶石为何会出现在泗沄床下,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首先,洛坎与岑艮合作,表面针对雷谷,实则针对天境。薛震与乾媂素来不和,但碍于场面,加之乾媂并非冲动之人,不会轻易动手。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导火索来激化二者矛盾,从而让乾媂愿意与岑艮一起出兵,攻打雷谷。
而这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