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允觉得只要这样就可以了。他能用一段录音假装徐莳清陪在身边,而徐莳清也不必再被不喜欢的男人缠着,对两个人来说都再好不过。
他没打算忘记青年,两人一起走过的几年是他迄今觉得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倘若忘却那些,严允不敢保证自己还有动力再继续维持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模式。
秘书能力极佳,隔天就将资料整整齐齐地摆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上头。严允一早进了公司,甚至都没看下属等他签呈的文件,直接一头栽进了那份资料里头。
徐莳清在里面?和他一墙之隔的地方?
被拒绝一次就够了,要让他再经历一次,那不仅是尴尬,还显得他缠人又不讲理。
「程程也要喂花花喝水。」小男孩的声音响起,奶声奶气的。
小小的脑袋瓜里是怎麽想的,好像整个育幼院就没有半个孩子不好,就连人人都敬而远之的他也成了个乖宝宝。
可他不能这样做。
严允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然後垂着眼笑了。
虽然这份温柔并不属於他。
任老爷子乐善好施,资助的机构着实不少,育幼院的名字不起眼地被按照金额高低排在最後一页上。
後面几年里,严允换了不少次手机,但那段录音一直保留着。在职位逐渐攀升,责任日益增多的情形下,还年轻的他不免因压力失眠,那时只要打开音档听上一会,他就能在不自觉间沉入梦乡,比任何安眠药都有用。
青年似乎是笑了――即便隔着墙,严允也能想像到徐莳清现在脸上是什麽表情,肯定是好笑又宠溺:「不行,花花今天喝饱了。明天再让程程喂好吗?」
可在他离开育幼院即将届满十周年的这个月,就在严家举办的某场商业酒会上,他听见了两个与会夫人的谈话。
虽然没能见面,可至少他能一直听见徐莳清的声音了,还是温柔劝哄的那种。
几个孩子从他身边跑过,嘻笑着追逐游戏,严允被这烟火气拉回了神智,脚步微动,打算走回巷口。
「真是造孽。」鬓发霜白的妇人叹气:「任老爷子除了风流点,也算是难得的好人了,怎麽突然就走了,身後还落得不平静。」
再说徐莳清会受伤,除了翻墙不熟练外也有自己的责任,他本就应该照顾这个男人。
「任家近来乌烟瘴气得很。」年轻点儿的那位压着声音道:「任老爷子突然就去了,几个孩子和没名分的为了争财产,准备告上法院了。」
严允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病态,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了录音。
严允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关上了手机。
他的呼吸因为男孩喊出的称谓停了一瞬。
而上面停止资助的日期是三个月前。
任家,他知道的。也算是严家的合作夥伴之一,虽然领域不同,往来并不密切,可在这地域也称得上人尽皆知。
「是呀,花花要喝水,院长爸爸在喂它们。」
他想起当年青年边流泪边说他以前待的育幼院因为资金断链,当时的院长为了筹措资金日夜操劳,最後急病而亡的事情。
那是任老爷子因为中风而陷入昏迷的时候,严允没想到他的小辈们竟然如此躁进,那时就先将没有报酬率的慈善给中断了――对比前面几页时常出现在媒体上的公益组织,名不见经传的育幼院显然是被挑了软柿子捏。
严允转过身,迈开步子,朝外走去,还没走出几步,矮墙里传出的声音又让他站定了。
严允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边,A城的秋日午後不算太凉,也说不上暖,阳光从云後探出一点头,跟公司楼下老在上班时间看报纸的警卫般,爱干不干的。
温柔平和的声音传来,严允彷若沙漠里行走数日,总算看见了绿洲的旅人,将自己贴到了墙边,也不在乎身上的西装会不会沾上灰。
够了。这样就够了。光是看着当年心动开始的起点就让他要喘不过气,几乎想要走进去再会一会徐莳清,问青年要怎麽做才会喜欢自己。
年轻夫人嗤道:「可不就是他四处留情惹的祸。那几位虽然各怀鬼胎,倒是都主张先停掉任家所有慈善项目,生怕分到手上的少了半毛。」
後续当然是小男孩闹着要浇花,青年耐心又温柔地哄他,最後吵累了的小男孩妥协了,和青年拉了勾勾,约好明天让他喂花花喝水後就一起离开了墙边。
「院长爸爸!」是清脆的孩童声音,听起来是个小男孩:「你在看花花?」
他招手叫来随行的秘书:「把任家名下的爱心资助项目最近停了哪些,多久前停的,查仔细以後放我桌上,越快越好。」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无意识地将徐莳清圈进了自己的保护伞下,因为被青年需要的感觉意外地好,也意外地令他愉快。
而他对任家的第一印象是育幼院的主要资助者。育幼院能够在物质不虞匮乏的情形下运转至今,可以说都是靠着任家的固定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