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莳清没想到,他和严允睽违十年的重逢,会是在育幼院即将面临难以支撑的困境下。
好整以暇的英俊青年被他领进院长办公室,严允环视了这里一圈,眉头皱了皱。
墙上的吊扇吱呀转着,像头苟延残喘的老狗;角落的冰箱压缩机声和野兽咆哮越发相若。桌椅还是当年那一套,边角都掉了漆,痕迹斑斑,看着就是此去经年的模样。
见状,徐莳清有些局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道:「怎麽不把这里弄舒服点,还是一样笨。」
徐莳清愣愣看他。
「那时候我父母不是给了钱吗,用来把这里更新一遍应该绰绰有余才对。」严允直勾勾地看他:「又把钱都花在孩子们身上?」
完全没想到眼前摆出兴师问罪架势的男人是在不高兴这个,徐莳清拿鞋尖蹭蹭充满复古气息的洗石子地板,稍长的浏海遮住了他的眼,轻声道:「……用来翻修孩子们的寝室和厨房了。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在用,所以没关系。」
的确就剩他一个人会使用办公室,因为往常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已经离开了,而在他的预期之中,那个位置会一直空缺到自己退休为止。
严允拧着眉头,走到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见徐莳清还在原地,像是不知道要动,便又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臂将人在办公桌前的座位强制就座:「坐好。」
浑浑噩噩的人任他摆布着,严允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更焦躁了。
他会来这是有原因的。
而且这回不是他在这十年里的唯一一次拜访。
当年跟着严家夫妇回南方後,没多久他便到H大报到,正式成了大学生。
他读的是财金系,和老爷子希望的方向不谋而合,在他大二时便安插进自家企业里实习,也不让独孙当空降兵,而是老实从基本职员的工作干起。
严允是有天份的,否则也不会在没补习的情况下还能考上H大。除了一张脸冰块般吓人,他处理工作的效率和Jing确度都远远超过均标。老爷子和大伯等人见他确实能够担起重任,在他毕业那年就正式让他进入了集团,从某间子公司的总经理开启接班之路。
成为总经理的严允自然多了很多出差机会。在一次秘书告诉他下周出差目的地是北方的A市时,严允在没人能看见的巍峨文件堆後方握紧了拳。
「知道了。顺便把我的年假挪两天过来,我有些事情要办。」
老板说的自然都是圣旨,秘书领命而去,留下独坐在偌大办公室的青年。
A市,育幼院所在的地方……严允拿起搁在桌上的钢笔,在便条上写下一串数字,又写了三个字。
徐莳清。
他有徐莳清的手机号码。并不是那人给了他,而是他在父母那里看见的,大概是徐莳清怕严家夫妇还有问题要问,所以留下了联络方式。
严允把那串毫无规律的数字背得很熟,即便是过去了五年,他仍倒背如流。
可他一次都没打过去。
就像徐莳清也从未主动打给严家夫妇,他们间所有的联络就此断在那个夏日早晨。
徐莳清已经明确地表达了拒绝,就算他打通了电话,听见朝思暮想的声音,接下来又能怎麽样?
他狼狈而难堪地逃离了那里,但他的心还没从徐莳清用上数年细密缠绕出的牢笼中逃脱。
就只是拨个两天,去育幼院外围看看。严允对自己说。就当是为那时仓促的离别补上句点,让徐莳清这个名字彻底成为过去完成式。
就是这样,并不是因为冀盼奇蹟发生,让他能再见上青年一面。也不是期望青年在这些年的杳无音讯後突然回心转意。
办完所有公务後,严允让司机将车停在育幼院巷外,一个人走了进去,在某堵矮墙外驻足。
这是当年徐莳清为了追上翻墙的他而拐了脚踝的地方。
隔天他带着徐莳清去医院,医生检查一会,只说没什麽大碍,注意这段时间尽量别用那边脚使力走路就行了。严允本想遵循医嘱让他买根拐杖,青年却说不用,育幼院里面有上任院长留下能当手杖的伞,结果两人回去一看,那只伞的伞骨早就脆了,严允不过拿起来在地上一施劲,紫红色的伞就此挫骨扬灰。
「……」严允难得露出尴尬神情,看着手里只剩下手柄和伞布的伞,不知所措。
徐莳清在一旁看着,笑得流出了眼泪。
「笑什麽。」少年恶声恶气地看向他,脖颈血红一片:「这下没有拐杖能用了,我得扶你扶上一个礼拜,还敢笑。」
负伤青年收了声,可怜地看他:「阿允。」
严允没答他。
「阿允。」青年就去扯他衣角:「阿允。」
少年别过脸,语气还是凶巴巴的:「听见了,不用一直喊。扶就扶。」
徐莳清又笑开了,不是肆意大笑,而是眉梢眼尾都沐浴着暖意的笑。
「阿允真好。」
哪里好了。严允不懂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