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吐出一句,话里还是带刺的责备,却有些心疼的意味:「不用老找我谈心,也不用做到这样,我只是没人领养,身心状况没有问题。」
徐莳清看着细心替他冰敷的少年,也不知道心脏那股彷佛被人用针尖戳着的疼痛从何而来,低声道:「可是阿允看起来很寂寞。」
捏着脚踝的手紧了一下,在徐莳清喊痛前又放开了,严允抬起脸,看向抿唇望向他的青年:「有什麽好寂寞的。」
就算他敞开心胸和弟妹们、同侪们,甚至眼前的青年相处,最後又能怎麽样?孩子们总会被领养走,不会长久待在育幼院;同侪过了三年就会各散东西,朝自己的目标奔赴;而徐莳清――谁知道他会在育幼院待多久?万一他让这个唠叨傻气的人住进心里,哪天徐莳清又轻挥衣袖离开,他要如何自处?
所以一开始就拒绝任何人接近是最好的办法,是他避免再度受伤的上策。
「阿允。」青年轻柔的声音传来,严允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停滞的时间有些长,冰袋冻得徐莳清都打起了颤。
「……抱歉。」他将手挪开,继续着替青年消肿的动作。原本肿得像颗网球的脚踝在紧急处理下好转不少,至少看上去已经没那麽吓人了。
徐莳清大概也察觉到伤势不如方才严重,将脚往回收了一点,又唤了他一声:「阿允。」
「干什麽?」严允回他,语气生硬。
唠叨又心软的青年喊他的声音太柔软了,他害怕被诱惑着落进名为徐莳清的圈套。
「我没告诉过你吧,我也是在育幼院长大的。」徐莳清低声说,在看见严允张大双眼看向自己时笑了笑:「一直到高中毕业,我才因为那家育幼院关闭而离开。」
严允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徐莳清整天脸上都是带着笑的,脾气也好,谁和他说话都扇着浓密的眼睫牵着嘴角倾听,怎麽看都是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
「那里物质生活不算太好,但是院长爸爸对大家很和善,总是读故事书给我们听,陪着我们唱歌,也会带我们去不用门票的公园玩。」徐莳清眼神有些飘忽,似是在缅怀过往:「我很喜欢那里,所以有人来选领养的孩子时,我就跟院长爸爸说我不要走,想一直待在这里。」
严允拿开了冰袋,脚踝处细嫩的肌肤只余微微的红肿。
难怪徐莳清从来都只和他说关於学校的事情,因为他也是没有父母的人。
「我想在大学毕业以後接下院长爸爸的位置,让育幼院一直维持那种氛围。但是在我高中毕业隔天,院长爸爸就心肌梗塞去世了。」徐莳清慢慢地把腿屈起,回忆着不过几年前才发生的事:「那时我才知道,为了让我们无忧无虑地生活,院长爸爸长期操劳,育幼院的赞助人又一年比一年少,他为了多找一些资金来源,每天都在熬夜想办法,还拿自己的老本来贴补,就这样突然走了,连後事都差点没法办。」
少年安静地看着他,青年的眼眶有些红,鼻尖也是,他蜷起了瘦削的身体,抱着膝盖,像只为了防御而闭锁自己的刺蝟:「那时候的我什麽也做不了,也没办法挽救濒临破产的育幼院。最後弟弟妹妹们被介入的社会机构转到其他地方,我和街坊邻居凑了一些钱替院长爸爸办了丧事,然後用院长爸爸在我考上大学後塞的钱,离开了那里,到外地读书。」
严允拿来纸巾,塞到哽咽着的青年手里:「眼泪流下来了。」
接过纸巾的徐莳清对他勉强拉扯出微笑,胡乱地用少年的好意掩住双眸:「让你看笑话了。」
「这有什麽好笑的。」严允不知为何,有些烦躁起来,或许是因为青年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假装自己没事,因为他话里对自己的谴责、把自己摆在他人以後的卑微,也可能是因为眼睁睁看着徐莳清流泪,他却什麽也做不了:「不要说了,这种伤心的事情想一次就难过一次,都摔伤脚了,现在要连眼睛也哭坏吗?」
徐莳清将盖在眼前的纸巾拿下来,努力忍着泪意:「我就只说过一次……来应徵的时候,前任院长问我这里通常都是爱心过剩的退休人士来应徵,我为什麽一毕业就选择这里,我告诉了她这些,然後她就拍我的肩膀,说相信我能做好院长的职务。」
「我很感谢她的信任,所以不想辜负这份期许。阿允可能觉得我很烦,觉得我罗嗦,觉得我做这些是多此一举,可是我希望你――还有在这里的所有孩子都能快乐,在长大後想起这里时只有开心的事,就像我一样。」
严允站起身,把离开冷冻库过久,已经软化出水的冰袋放回冰箱。
他转过头,盯着用泛红的眼看他的徐莳清,语调平静:「早点睡,明天还要去医院。」
徐莳清低下头,轻轻应了声,接着听见少年用不觉间已经度过了变声期,从嘶哑尖锐转为低沉浑厚的嗓音说:「没有觉得你烦。不要老是把自己想得那麽糟。」
青年愣愣地扬起脸,看着不知何时站到了面前的严允。
「要我说自己有多快乐,那是假的。」严允垂着眼,对着青年清澈明亮的双眸说:「但那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