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挡不住,老洪与陈大哥急忙赶来,才将他拦在西楼下。青衣听得墨东冉唤他亦极煎熬,旧日情意翻上心头,只求其中寻得一丝恨意,也教他好过些,偏生思来想去,不过徒然。青衣思索许久,唤久宣助他涂粉遮去脸上伤痕,又取过剪子来,久宣连忙夺去,青衣则道:「放心给我就是,我绝不自残。」
久宣半信半疑递去,只见青衣走出房间,立於栏杆之前,轻唤了声「墨公子」。楼下动静霎然停住,墨东冉退後数尺仰首看来,终於得见心头挂念,又见青衣安好,不禁欣喜落泪。墨东冉连日担忧,也是消瘦许多,看得青衣更是难过,却只忍住眼泪道:「青衣已再卖入丹景楼里,墨公子不必挂碍,还请回府安歇罢。」
墨东冉勉强撑起一抹笑容道:「青衣莫取闹,随我回去可好?」
青衣摇摇头,摘下发冠,散落满肩青丝,执起鬓边一束,咬牙狠心剪断,断绝一场荒唐结发之情。墨东冉心碎心伤,哭道:「青衣!休要如此!」青衣终是忍不住泪,凄然喊道:「我梦已惊,君何不醒!」
二人无言以泪相对,许久许久,青衣颤声道:「自此你我日月参辰,不复再见。」信手抛去那束断发,任其飘落随风而散,不再留恋回到房里,砰然关门。
此後墨东冉颓然回到家中,竟才知言祁儿已然香消玉殒,寻梁氏问之,梁氏只道她悬梁自尽。墨东冉已知是她指使言祁儿划破青衣面容,此时更不信她,不知究竟是言祁儿自绝而死,抑或被人逼死。夫妻俩连日争吵,梁氏不愿在此受气,索性跑回梁府小住。梁老爷谅墨东冉为了皂云庄不敢造次,故也不多管他,只顾在家安抚女儿。
哪知梁氏此去,则再回不了墨府,半月过去,墨东冉竟往梁府送来一封休书!以「好妒乱家」为由,要将梁氏休弃,又认定梁氏狠毒,不肯容她教养儿女,连面也不准她见。要知梁氏生产未过半年,此举实是离天大谱,不仁不义、天理难容!然墨东冉一意孤行,宁要背负满城骂名,也不准她再入家门。
梁老爷急火攻心病了数日,扬言必要毁掉墨东冉此人。不料墨东冉沉静半月,竟是做了充分打算,联系了外城苏杭会馆,领其余各家会馆串通一气,确保皂云庄生意来往如常,又与各镖局打好关系,不怕梁老爷断他货运。梁家势遍京师,却管不得天南地北,一时虽也压制着皂云庄,却竟剿灭不得。墨东冉费劲心机,才保住皂云庄元气,又要兼顾家中幼儿,身心疲惫,结果一病接一病,几乎撑不住倒下。墨老爷江南得知,险些将他断绝父子关系,终还是不忍,则遣了何叔入京帮手。
梁氏走时,信手带走蓬莱阁地契。一日墨东冉路过,才知梁氏已将此处夷为平地,连池水都填平了,改建商铺。
又闻花佣堂一祸後,雷钧双腿尽废,未熬到夏日,先一命呜呼。
墨、杨二人情缘耗尽,由此分离。杨青衣归还丹景楼中,挂起花牌,至此赛八仙到齐,未过多时,一次偶然同聚,为俗世赞扬,冠得此号。然而不久後,香娘又撤去久宣牌子,丹景楼就此多了位蓝老板。尔後皂云庄常为丹景楼制衣,皆知墨东冉旧情难忘,苏香娘渐也与他冰释前嫌,不再计较。
几回书讲到此处,道尽往时一场相遇、相知、相许、相离,是可怜也罢、可恨也罢,留予诸位看官作判。如今合该折回当下,自青衣出堂路上,避雪偶遇旧爱墨东冉,湖上决然离去,冬去春来,又见丹景楼许多悲欢离合。此间分分合合,还待叙说,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