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香娘面前,无人知帘儿衚衕诸多东施效颦里,竟藏着个真青衣。惟有香娘疑心,猜想与华英馆有干系,却终是空口无凭,总不能无缘无故跑到城西胡闹一通,只好暂且忍下。
墨东冉伤心回府,心底担忧青衣,奶娘将一双龙凤抱到跟前,都无心笑颜。双生姐弟虽则早产半月,却也无甚大碍,姐姐取名「依文」,弟弟则唤「希闻」。墨东冉嘱咐奶娘几句,自顾探望夫人去,因怜她生产辛苦,不愿教她多忧,门外勉力勾起笑容,才入屋里。梁氏看穿他心底难过,但见夫君嘘寒问暖,悉心照料,也就当作不知。
倒是言祁儿越发古怪,那时梁氏迫她於青衣面上刻字,从此夜不能寐,梦魇不绝,人也变得神经兮兮,躲着墨东冉不见。墨东冉从来知她心性孤静,起初不觉有异,後来渐觉奇怪,关心相问,言祁儿却闭门不见。一次玉圆儿与丫鬟廊下嬉戏,遥遥见着娘亲,就朝她小跑过去,哪知一磕一绊摔了个跟斗,言祁儿本要过来扶的,却见墨东冉也闻声赶来,竟丢下玉圆儿不管,扭头跑回房去。
墨东冉终是心底起疑,抱起玉圆儿哄了,教丫鬟带走,又唤家丁撞开言祁儿房门,吓得言祁儿登时疯癫失常,角落里缩成一团,抱头喃喃低语。墨东冉见状惊得愣住,半晌回过神来,小心靠近,缓缓拥入怀里安抚之,却听她不住呢喃「杨青衣」仨字,墨东冉试探问了一句,又见言祁儿崩溃哭了,语无伦次,隐约只听她道:「姐姐逼我,你莫怪我、莫寻我……」墨东冉心底一沉,深叹一气。
待安抚好言祁儿,墨东冉扶她上床睡下,悄声出门,往主屋走去。到了门外,踌躇不前,又转身回到厅前,召来府上所有下人问之,可众人面面相觑,无一敢指认主母。墨东冉已然心知大概,回主屋亲问梁氏,只知二人屋内平心交谈许久,不过一炷香时分,逐渐化作争吵,嚷闹得无人敢近。
终是墨东冉不忍她卧床斗气,收起怒火,轻唤其闺名「凤婵」,沉静说道:「我不愿与你反目,也愿你能好生养身子。你且告诉我,青衣哪里去了,之前一切既往不咎。」
梁氏坦然认了是她逐走青衣,未提其他,墨东冉才忍得住火,梁氏心知肚明,只道:「是我家管家带走的,我也不知往何处去,夫君爱听不听、爱信不信。」墨东冉回道:「我且信你,明日待我拜访岳父一回就是。」梁氏憋了气,见他起身出门,忍无可忍,指着他背影扬声嗔道:「墨为春!为个相公你闹到我娘家去,还要不要脸!」
墨东冉头也不回走了,翌日一早就出门往梁府去,梁父城府极深,人到中年目光如炬,正襟端坐,不怒自威。墨东冉问过好,与他扯了几句白话,便道明来意。
梁老爷见他来时,就心里有数,悠然端茶细品,徐徐道:「为春,婵儿为你生儿育女,你休得负她。从前那些花花草草,过去且就过去,胡闹够了,该要生性。」墨东冉心底不耐烦,仍敬道:「岳父,小婿不会辜负婵儿,也只是想知那人安危而已。」
那梁武亦在旁边,听言偷偷瞥来,又见梁老爷道:「杨青衣风尘中人,已回风尘中去,自是安然。」墨东冉大惊,倏然站起身道:「岳父将他送入娼楼?」
梁老爷处世不惊,淡然道:「你要知他安危,我已实话相告,为春,安心回府陪婵儿罢。」罢了又命道:「阿武,送客。」
只见墨东冉踏到厅中,还道是拜辞,却竟一掀衣摆,双膝齐屈,直直跪在堂中。梁老爷一诧,旋沉下颜色,「哼」一声道:「墨为春,当初我将女儿嫁你,是看中你天生聪慧、经营有才,可不是如此窝囊之相!」墨东冉垂首低叹,只道:「求岳父如实相告,杨青衣哪里去了?」梁老爷径自命人续茶,微笑道:「你爱跪着就跪着罢。」
要知墨东冉此生骄纵,乃是初次屈膝求人,仍不挠问道:「岳父,青衣究竟何在?」梁老爷越看越是怒其不争,叱道:「成博是将你惯得不像话了,该庆兴他只你一独子,若是我梁某亲儿,早将你乱棍打作肉泥!」
成博乃墨老爷表字,两家父辈深交多年,感情笃厚,梁家又何曾不对墨东冉寄予厚望?可惜墨东冉心系青衣,甚麽话也听不进去,缓缓拜倒一叩,低声说道:「只求岳父相告,待他安然,我……我保证绝不让杨青衣再踏入墨府半步,今後不会委屈婵儿。」
梁老爷听罢虽不顺心,但想若能教他了结一桩心事,从此安生,也不是不可,却又怕墨东冉死性难改。对付浪子,就当不松不紧,才好掌控,梁老爷深谙其道,思索许久方道:「休要与我蒙混,我知你想要府外养着此人,倒非绝对不可,但我有条件,你须得全盘答应。」
墨东冉听得他愿松口,当下颔首问之,梁老爷逐一列道:「你为此人置办屋宅,一不得超二进四间,二不得离家太近,三不得一月间外宿超过两夜。其衣不可以丝绸,出行不可以车马,还有那座蓬莱阁,要给婵儿。」墨东冉听得愣住,又听梁老爷道:「杨青衣使我婵儿委屈,我自不得让他好过。如此也算容他一席之地,你看是成是不成?」
梁氏委屈不得,岂又舍得委屈青衣?无奈要知青衣下落,惟有答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