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云:一夜雷鸣电急。霹雳。风雨满京城。柔眉冷竖任纵横。谁不惊?谁也惊。
却云杨青衣者,生於京、长於京,自幼无父无母,为戏班主所养。班主姓杨,见他面容底子极好,着他打小学练青衣功夫,索性也就唤他「青衣」。青衣多年逆来顺受,任凭打骂,倒也练得不凡唱功身段。十二那年,一次终是熬不住班主板子,拼了浑身力气,哭喊着往外窜逃,哪知躲躲藏藏,竟撞上路过苏香娘,命途始改。
此六年後,又幸得墨东冉相助,离了丹景楼那处地方,住进墨府。乃至四月初,墨夫人孕中抱恙,青衣请缨留下,着墨东冉安心回家。墨夫人梁氏娘家强盛,自也是Jing明之人,墨东冉不在,皂云庄铺面近日不开,但仍有些熟人生意来往,皆是梁氏打理。言祁儿只顾照看女儿,玉圆儿今有两岁了,满宅子乱跑,活泼得不像话,言祁儿身子弱些,总跟不上她,常是青衣陪玉圆儿玩闹,小丫头也爱与他亲近。
届时墨东冉尚被父母困在杭州,到得六月末,墨父寄一信来,道是墨东冉且不回京,诸事再作打算。梁氏隐隐有知心下了然,恰好青衣听闻杭州有信来,前来询问夫人,梁氏却谎道墨东冉已在路上,不日就到。
青衣不疑有诈,满心欢喜回到房里,心底想念墨东冉,竟一夜不能眠。翌日清晨,连早饭都未用上,就见家丁来传,道是夫人请他往正厅去。青衣还道是墨东冉已然到了,匆匆赶来,只见是两位女主人在而已。梁氏今有四、五个月身孕,大夫说是双胎,肚腹隆得高於平常,娇容也带了几分惫意,悠然端坐正中。
丫鬟正伺候汤粥,梁氏见青衣来了,着她暂且搁下。言祁儿坐在左侧椅上,抬眼看了看青衣,又低下头去。青衣请安罢,问道:「可是有要紧事耶?东冉一切安好?」
梁氏轻柔抚在腹上,沉默片刻,终才凤眼一抬,正色道:「夫君皆安。杨青衣,你好歹也是伺候过他的,今日便不教你太难看,就此好聚好散,你走罢。」
原来四月那时,梁氏为了不让青衣随行,诈病骗过两人,就等时机到了好将青衣逐走。青衣满脸惊愕,当堂哑了,梁氏挥了挥手,就见一家丁捧着木匣过来,打开与青衣看,里面放了些银票银两,尽数递给青衣。青衣不肯接下,只道:「我对东冉,岂是爱他钱财?」梁氏嗤笑道:「你不爱他钱财,倒也不算算看,他都为你花了多少金银!」
此言一出,青衣无地自容,不知回话。梁氏收敛笑容,沉色道:「京城谁不知我梁家,我今嫁入墨家,容不得甚麽风言风语。」说着又指了指言祁儿,冷哼道:「她若不是为夫君生了个庶女,夫君喜欢,墨府大门她也进不得来。你既不能生育、又无作用,再过几年,色衰爱弛,谁也落不了个好。念在夫君多少受用过你,我也不至於教你流落街头,此处钱财,不是他给你的,是我给你的。劝你也识相一些,拿上银子,过你自个儿日子去罢。」
茫然之间,青衣只觉有人将那木匣塞入自己怀里,随後就被扫地出门。青衣手足无措,也不知何处可去,丹景楼自是归不得的,也不敢去,就在墨府附近衚衕流连露宿,只道墨东冉即将归来,等个几日就是,却不知墨东冉还在杭州为那千八黄金挠头抓腮。
於是尚未等到墨东冉,没过几日,先教墨府下人发现,梁氏着人打发他去,扬言若再做纠缠,就不要留甚麽脸面了。青衣无法,只好怏怏离去,想起灯市蓬莱阁,就往那里去了,工人知他是楼阁主人,自不阻拦。
如是住了不足半月,梁氏在府清点青衣旧物,见着蓬莱阁那张地契,心生奇怪,着人去看是甚麽地方,远远就见青衣楼中出来,回去禀告之,气得梁氏七窍生烟,又托人往娘家梁府走了一遭。
是夜,梁府管家梁武领了几个汉子,往蓬莱阁去,硬是将青衣捆回墨府来。那梁管家服侍梁家数十年,忠心无比,又是看着梁氏长大的,哪里容她受得零星委屈?院中着人痛打,哪知手下见了青衣,个个心生怜惜,不肯下手,梁武寻个麻袋套住青衣脑袋,也於事无补,终是自己动手扇了青衣几十个大耳光,又狠地踢了几脚,才见梁氏施施然来。
青衣捂住肚腹蜷缩在地,遭人硬扯起身,抬头就是梁氏一双寒冽目光居高临下,柳眉紧蹙,却不发话。青衣凄然问道:「我无意争任何事情,夫人为何如此?」
梁氏烦厌不已,回道:「一个娼ji要与我共事一夫,你不嫌弃自己不配,却要我丢人现眼。杨青衣,我待你仁至义尽,你偏敬酒不吃吃罚酒,休要怪我!」梁武在旁道:「大小姐莫怒,待我找个偏僻地方,绝对教他消失得乾净利索,还大小姐一个清静。」梁氏却抚着肚皮,叹道:「武叔叔,肚子里还两个孩子呐,岂能作孽?教训过了,将他送走就是。」梁武道:「得,给他送回那相公堂子去。」梁氏摇首道:「丹景楼太近,送远一些。至於是去哪里,我懒得知晓。」
说着伸手探向梁武,原来梁武腰间别着把小刀,梁氏抽出刀来,又道:「我不想脏了手,且替我好生提醒杨青衣,他究竟是个甚麽东西。」说罢却不递给梁武,反是朝後递去。众人看去,才见廊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