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近郊祁阳县,年幼的姑娘孤身站在清冷破败的街巷上,手上握着腰间的旧络子望向不远的前方。
过路的阿嬷停下脚步,温声问她为何不归家,小姑娘便只是平静地摇摇头,
她说,“我在等我的姐姐。”
她其实并不知道姐姐是否真的会来寻她,可除了姐姐以外,她已经没有别人可以指望,
她那贵为西平王的爹身份煊赫,却从来只将她视作可有可无任她自身自灭,
而她那身为王妃大丫鬟的娘忠心耿耿,却也只将她视作背主一般的耻辱存在,从不肯给她一个好脸色。
王府中那间小小的佛堂里住的不是低调向佛的妾室,那里只有一个面目可憎的疯婆子,
她会将热烫的烛台打翻在自己女儿的手上,她会在女儿来探望时关上门,用藤条去抽打孩子娇嫩的后背,她还会揪着女儿的头发疾声厉色地咒骂,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些早已说了百遍的话,
“你是我背叛小姐的罪证,
你是那个恶魔的孩子...是他的延续!
为何你要出生?为何你还活在这世上?
寒霜啊,我真是...看你一眼便觉得恶心。”
.......
是啊,真是令人恶心的身世,令人恶心的世道,
她明明仍是个总角之年的稚子,却自小便泡在这些黑暗的污浊里不得喘息,故而如今被那疯婆子带出来扔在这偏僻荒凉的郊外,便也不觉得惶然意外了。
只是姐姐...她那总是在府中强出头护着她,天真愚蠢得过分的姐姐,
寒霜终究还是盼着她能如从前一般,如长夜灯火忽然而至,将她拉出这个寒冷阴暗的角落的。
姐姐曾说过,会永远护着她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妹妹,
寒霜从不相信什么永远,可她却那样轻易地信了姐姐,或许这就像苟延残喘的蜉蝣也会轻易地飞扑向温暖的烛火一样。
姐姐会来找她的,
寒霜在心里这般想着,却又无法控制地恐惧,她怕姐姐终于发现她是个无用的累赘,便也正好趁此机会彻底甩掉她。
寒霜忍不住伸出手握住自己腰间系着的络子,那络子针脚歪斜,样子也不大好看,但那是姐姐亲手所赠的礼物,
如今姐姐不在身边,她也只能握着这络子,企图从中汲取些继续等下去的力量。
深秋的清晨寒凉彻骨,举目望去尽是满眼冰冷霜露,
小姑娘娇嫩的脸蛋被寒风吹得苍白,可她仍那样静默地站着,目光投向城门外那条蜿蜒的土路,看着尘埃吹起飘散,将风都搅得污浊。
手指都被冻得犯麻时,寒霜终于听到那蜿蜒土路上传来连绵的马蹄达达,伴着似有若无的清脆铃音,一步步向着城门口靠近。
寒霜忍不住将那络子攥得更紧些,她探了身子遥遥的望,目光里终于带上了些总角稚子该有的期盼和希冀,
她抑制着自己急切的心跳,在一片晨光的日晕中看见红衣的少女骑着还不算高壮的小马扬鞭而来,眉目看不分明,却尽数被晨曦镀上了层温暖的金红色。
“寒霜,上来!”
那马背上的少女弯了腰,向她伸出一只瓷白细嫩的手。
这是她的姐姐,这世上唯一肯为她奔赴而来的人,她绝不会认错。
寒霜终于弯着唇笑了笑,眼角却流下一串热烫的泪,挂在脸颊上被寒风吹得生疼。
“姐姐,我一直在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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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近郊祁阳县,年轻的姑娘站在清冷破败的街巷上,手上握着腰间的旧络子望向不远的前方。
不远的前方是她受了伤的姐姐,她踏着轻缓的脚步走上前,伸出一只手递给跌倒在地上的红衣少女,
她说,“姐姐,我在等你回家。”
姐姐抬起头,却只是用力打开了她伸出的手,姐姐眼里蓄着些委屈的泪,开口的话却带着一如既往的强撑气势,
“寒霜,此处没有旁人,你又何必再这般惺惺作态?
若不是你...这些年来处处与我针锋相对,我又岂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我承认你手段高明,我处处斗不过你,
如今我已是众人皆知的刁蛮恶毒,身边亲近之人尽数被你夺了去,
我已经这般狼狈,你要如何才肯放过?”
“寒霜,我们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
是啊,她们从前并不是这样的针锋相对,姐姐见她时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冰冷厌恶如仇敌。
姐姐总说她这些年里变了太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乖乖巧巧的小丫头,
可像她这样的人,乖巧柔顺只会让她沉沦着被黑暗吞噬,若不想再有一日悄无声息消失在那偌大的王府,若不想离开姐姐,她便只能将自己一颗心冻得狠戾,再将眉目磨得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