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窑里的日子并不比在将军府中好过,尹忘言日复一日地苟且偷生,夜幕时在巷口张开腿露出被玩烂的穴肉接客,白日里便佝偻着几近赤裸的身子,拖着一条伤腿去看那挂在书摊前的画。
如今的他便如一摊肮脏腐臭的烂泥,沤在弥足深陷的沼泽里,只清醒而麻木等待着被彻底吞噬的那一天。
他明知西平王府的那段日子已成不可追忆的往事,他明知自己早已不配再惦念着郡主,
可每每看到那“言先生”的画,每每这敏感不堪的身体被灌下的药物激起无边情欲时,他还是忍不住用自己嘶哑难听的声音去轻轻呢喃她的小字。
伊伊...伊伊...
这是只有他与她所知的小字,他从未在郡主面前亲口唤过一句,
如今肮脏堕落至此,他却欺她不知,这般亵渎地唤着远在辽阔北地的她。
多么卑劣而下贱的心思啊...
尹忘言在心中这般唾弃着自己,可只有这般唤着郡主时,他才能从那些无边压抑的黑暗里获得一丝光亮与喘息,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心里欺骗自己郡主从不曾忘了他,
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寒露仿佛从未离开他的身边。
其实尹忘言知道这都是自己永不能实现的痴心妄想,他从不盼望此生还能再见到寒露,
却不曾想那一日暗巷的昏沉夜色里,会有那样一双温柔纤细的手,珍之重之地牵起被黑暗吞没着的他。
他的小郡主依然那般明艳而动人,却又比从前更添几分沉稳,就像是一朵盛放的芍药沾了冰凉的霜露,勾魂摄魄的美丽中透出几分冷峭的棱角来。
可她却那样温柔地望着他,眼里蓄了将落未落的泪,用温暖柔软的唇瓣抚慰他肮脏身体上的每一处伤痕。
明知这是自己不配拥有的温暖,可尹忘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沉沦,
他借着身体里灼烧的情热,借着胸腔里快要涨开一般的汹涌情绪,放纵自己沉溺在这夜难得柔和的月色中,沉溺在寒露哀伤而珍重的眼波里。
他引着她的手进入他的穴道,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放荡地起伏腰身,又一声声呻吟一般的,将那一声“伊伊”碾碎在唇齿的纠缠里。
他这一生压抑太多如意太少,所有的温和与宽恕换来的尽是欺凌与磨难,
他也该这般痛痛快快地放肆一回,哪怕明日一早一切便会如梦破散,哪怕寒露只是一时兴起,将他当作妓子取乐也没有关系,
既然所有美好终将离他远去,那么他至少要为自己留下这一夜狂乱的旖旎。
尹忘言做好了第二日便被再度抛弃的准备,可待他转醒,却见寒露仍靠着他赤裸而畸形的胸膛沉沉地睡着。
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地蹙起,像是被困在什么可怕的梦魇里。
尹忘言心跳得凌乱,他踌躇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抬手,同从前一般轻轻拍上她的背,
片刻之后,寒露果然渐渐松开了紧蹙的眉头,呼吸也变得安稳而平缓。
尹忘言一颗心跳得狂乱,却将呼吸都放得极轻,他望着全然信赖依恋地窝在他怀中的姑娘,心里头一回升起种极其强烈的渴盼——
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想要留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做个见不得光的玩物也好。
他的一身傲骨早已被经年痛苦与仇恨碾得粉碎,他这一生都在努力温和努力宽恕,可岁月待他却从未温柔,
尹忘言忽然不想再继续任由这可笑的命运对他予取予求,他也想要试一次拼尽全力,飞蛾扑火般去留住生命里唯一一束温暖的光。
他想要...留下来。
尹忘言斟酌着,踌躇着,惶然着,他不知如何开口乞求寒露的原谅和陪伴,寒露却已将那带着温热体温的玉扣放进他冰凉的手心,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
“先生...这三年里,究竟是谁将你伤得这样?”
是谁将他伤成了这般呢?
是那座不见天光的高塔,是将他逼离西平王府的寒霜,是那恶心狰狞的老太监,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晁祁,还是暗巷里每晚凌辱折磨他的嫖客,尹忘言已经分不清了。
这些年经历得太多,充斥着沉重压抑的欲念与黑暗,
尹忘言愿意为郡主做任何事,他愿意答应她提出的任何要求,却唯独不愿将这些不堪的往事告诉她。
他不在乎重新撕开那些血淋淋的伤疤疼得撕心裂肺,他只是怕郡主知晓了那些往事,知晓了他早已渗进了骨血的肮脏与放荡,会嫌恶地放开牵着他的手,再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尹忘言闪躲一般地低下头,他避开寒露灼灼的视线,心里又泛起压抑不下的苦味。
一声浅淡的叹息从耳边传来,尹忘言心中一沉,他下意识抬头,温暖柔软的唇瓣便轻轻落上他的鼻尖,带来些呼吸勾连的痒。
“不愿说也没关系,
先生,我们还有漫漫数十年的岁月相守,一切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