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琰的笑意更深了,浓得似乎能化为点点蜜糖,流出蜜滴来。他玩笑似的用肩膀撞了撞蔺惘然的肩膀,“那不知这位姑娘,可愿助我谨遵娘亲教诲”
蔺惘然跟着他笑,晶亮的眼瞳转出动人的光彩。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便不做犹豫的扣上了他的十指。公孙琰的手比她大了许多,还带着温和的暖意。这份温柔顺着二人相扣的指尖连入心底,酥酥麻麻的,连脸颊都开始隐隐发烫。
“蘅妃娘娘可曾在梦里教了你别的什么”
公孙琰定定的看着她因夜色而有些朦胧的五官,爽朗一笑,牵着她的手俏皮的上下摇了摇,“她说啊……遇见喜欢的姑娘要待她好……要给她做甜汤,给她买微朝最好的桂花羹,还要给她买最好吃的糖葫芦……可以给她带桃花酿,但不能让她喝多,喝多了容易头疼……可以陪她练剑,不能刻意让着她,也不能没轻没重的下了重手……要给她买首饰、胭脂、衣裳,她喜欢青色,应该多置办些青色的衣裳……”
晚风微拂,吹开了欢笑之声,也吹散了凝结于夜色中的柔和……
三日的时间并不长,公孙琰也不是那种摆花架子的王爷,他行装并不多,三日的时间里大多都跑去军营了。蔺惘然没有随他去,大多数的时间里,她都留在凤凰台,和老阁主闲聊几句。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她曾经看过许多画本,里面新妇送丈夫出征,明明惴惴不安,却依旧伪装的平淡安和。这般寻常人家细水长流的情意,往往也最动人心。他们二人自然是与画本不同的,蔺惘然不是寻常女子,无法安安静静的待在某处,她终是要背着长剑冲进刀光剑戟之中的,可其中惴惴不安的隐秘心思想来该是相同的。
三日过的很快,终是到了出发这日。公孙琰一改平日的懒散,套上了一身赤金的铠甲,重甲足有千金之重,可他肩背依旧宽阔挺拔,宛若一棵孤松。整装的军队,肃穆的皇城,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了,这些将士年轻的脸会永远留存在时间长河之中,留下他们最最明亮的面容。
祭天的仪式其实很冗长,公孙琰对所谓的神谕没有多大的兴趣,是故,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走神的。他的思绪飞的很远,但大多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他和蔺惘然早就说好兵分两路,他去北境拖住熹朝大军,而蔺惘然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先去龙王谷再去西境,带援兵同他汇合。想来,这时候,蔺女侠已经离开了涟梁城,一路南下直奔东海了。
鼓声震天,玳王将温酒撒在大地之上,祭天仪式终于落下了帷幕。公孙琰缓缓收回思绪,同其余将士一起翻身上马。皇城中的官员和玳王神色都绷得很紧,仿佛在极力掩盖皮rou之下的不安。可他始终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是轻轻垂下眼睫,拉动手上的缰绳。骏马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声,马蹄于原地踢动了几下,便调转了方向,向皇城之外,向涟梁之外,向那遥远的边境走去。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原本喧闹的繁华城市终是被丢在了身后,化为小小的一点,再难看见踪迹。军队行路,自然不能浩浩荡荡的穿过城镇,扰民生息,他们走的大多是人迹罕见的地方。走了大半天,终是走到了一块还算辽阔的空地,公孙琰不想在行路上耗费他们太多的Jing力,便下令短暂的休息半炷香时间。
他动了动被盔甲压的有些酸软的肩膀,微微偏头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就在这时,一袭红裙的女子就这么突然闯进了他的视野之中。那位女子立在百米之外,一手牵着身侧的骏马,身后还站着两位丰神俊朗的青年。女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轻轻扬起了唇角。
公孙琰有些莫名的眨了眨眼睛,近乎呆滞的一步一步向着那位女子走去。她不曾穿过如此艳丽的衣裳,是故,在这有些苍凉的空地,这一抹红裙,几乎艳的让他怀疑自己正身处一场怪异的梦境。鲜红的宽袖缓缓垂下,迎着春日的微风微微浮动。暗红的腰封之上挂着几个银铃铛,因着春风,发出了几声“叮里啷当”的轻响。
“你……你怎么……怎么……在这儿……”不知怎的,向来伶牙俐齿的慕二王爷竟是有些结巴,一句话磕磕绊绊的说了许久,才算是顺了出来。
红衣的女子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仿佛能勾魂摄魄一般,只一眼便让人沉溺于这深黑的眼眸之中。女子微微一笑,她难得点了胭脂,便更显明眸皓齿,明媚动人,“公孙琰、慕琰。拜堂吗”她缓缓道。
酸涩感无声的攀上眼眶,几乎在瞬间憋红了公孙琰的眼眶。风声在他的耳畔缓缓消散,那些将士的疑问声,马蹄踏地之音,通通被隔绝在了虚空之外。下一秒,他便伸手将红衣的女子狠狠扣在了怀中。赤金铠甲坚硬无比,自然是有些硌人,但他却并未收力,似是想在这一刻,在春风之中,在军阵之前,将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
一拜天地。
这场近乎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