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酒会散了后,宁久雁平平静静地和宁瑱回家了。
事实证明,宁久雁对宁卓说的一番话是有作用的,因为第二天他就看见宁卓去了宁瑱的书房,接着是争吵声,持续近半个小时,最后以宁卓摔门而出结束。
这个算不上离间计的,甚至有些拙劣的方法,为宁久雁争得了此后四天的清静日子——那几天里没有人强迫他要和他上床。
而宁久雁满心都在数日子等着周日的到来,因为周日他就可以去看外婆了。
期间,章乾打来几次电话,邀请他出去玩,都被他开口婉拒了,推到了下星期。
周日转眼即到。
这天早上,宁瑱下楼时,发现宁久雁已经坐在餐桌旁了,面前是佣人摆放好的早餐,而他手里拿着一小块涂着果酱的吐司面包,正小口小口地咀嚼,两颊微微鼓起,像是某种小动物。
像只小仓鼠,又乖又软,宁瑱想。
宁久雁今天穿一身浅色休闲服,他的长相本就显得年轻稚气,现在这副打扮更加像刚入校园的大学生一样,充满了朝气与不知名的吸引力。
他看见宁瑱后,神色微微一变,但并不明显,很快平静下来,安静地吃早餐。
宁久雁吃完餐点后,开口向宁瑱询问去疗养院的事。
宁瑱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几转后,便点点头,告诉他一切都打点好了,想去的时候就可以去。
宁久雁道了谢。
临出发前,当宁久雁坐在车里,转头望向晴空白日下矗立着的宁家别墅时,却有阵阵反胃的感觉,那种恶心感并非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这种长久以来的畸形生活,感到无比厌烦却又无可奈何。
***
一个小时后,宁久雁驱车到达疗养院。在工作人员那里登记后,他推开外婆所在单间病房的门。
老人正坐在床边的摇椅上,出神地望着窗台上的两盆花,听见开门声,也没有回头看他。
宁久雁走到她身边蹲下,轻声唤道:“外婆,我来看您了。”
外婆终于将视线转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宁久雁,又望向门口,似乎是确认没人会再进来了,眼里的期盼又化成了失落,这才重新看向他:“你是谁?”
“我是久雁啊,外婆。”明知道外婆会是这样的反应,可他心里仍然有说不出的难过,“您不记得我了吗?我上个月来看过您的。”
外婆上下打量着他,摇了摇头:“不可能,我家乖宝今年才十五岁,还在上学呢。”
她又柔下声音,认真同他商量,“你让乖宝周末抽个空来看看老太婆,一小会儿就行,不会耽误他多长时间的,好不好?我实在是想他了。”
“哦对了,你见过他小时候吗?”她突然絮絮叨叨起来,神色十分温柔,像陷入了某种很开心的回忆里。“当初他妈妈把他抱过来,就那么小一点点,”她伸手比划一下,“也不说话,就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瞅我。后来她妈妈让他喊人,小孩儿连话也说不太清楚呢,就用软乎乎的nai音小声喊我外婆。”
“真是好呢。他妈妈不听话,可是上天给了我老太婆一个这么好看又乖巧的小宝贝。我一想,这是缘分呀。”她又小声重复了一遍:“真的是缘分呀。”
“可是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瘦没瘦,还在长身体呢。小孩子太挑食了,撒起娇来就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我一不在他肯定又不好好吃饭。”
“唔…他、他……”宁久雁毫无征兆地就红了眼眶,哽咽难言,外婆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将他架在油锅上煎熬,让他被沸腾如热油的现实迎面泼了一身,疼到了极致。
宁久雁偏过头眨眨眼,把眼底的水雾逼退回去后,又转过头来,说:“他没瘦,我前些天见到他了,还长胖了点,也长高了,一切都挺好的,您不用担心他。我下次就带他过来看看您。”
“好的呀好的呀,真是谢谢你了。”
他握上外婆放在膝头的手,那双手已经被岁月侵蚀,满是褶皱,却仍和以前一样温暖干燥。
“您这些天过得好不好?”
“好还是挺好的,还有人陪我玩呢。”她说,“倒是你怎么瞧起来病恹恹的,没点Jing气神儿?年轻人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的呀。”
宁久雁很浅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可能是休息不太够,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轻声说:“您在这里要好好的,我不在……久雁他不在您身边,不能照顾您,也不能经常来看您,所以您自己要保重身体,哪里不舒服的话,要告诉医生,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也要和护工说。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别让久雁担心,好吗?”
外婆怔怔地注视着宁久雁,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脸上分明有着温和的笑意,眼睛里却蓄满泪水,像承载着重若千钧又无法宣之于口的悲伤。
“好……别哭了。”她说,手不自觉地轻轻拍了拍宁久雁的手背,似安慰又似鼓励,“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