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客栈外的林子里走了一刻钟,杨言章估摸着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听脚步和气息陪他出门的这趟子人有六个,四个分散着跟在身后四尺外,两个在前头似是等着接应。世道一乱起来,别无选择做起这拦山劫道营生的也跟着多了,对付他一个人也来了六个。
站定,把抱在怀里的琴拉横,身后挨着近的两个就朝他扑了过来。
杨言章按下两弦起势,运起内力拨出一道气劲朝那两人打去,琴音夹着内力打在胸口将人截停在半路。不等后面二人有所反映,杨言章指下翻动,琴音连成流水般的旋律响在这片荒僻的林子里,竟是细细密密的将在场人包裹在无形的音乐中。后头的两个匪徒本想提刀从他两面包抄,一时气息脚下都被音律所乱,没得近他的身。
形势已在控制,杨言章抬手移到另一音域准备速战速决,一直等在前头的那两个劫匪却突然发难。
他转头瞥了眼,一人拿刀,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看得出一身横练的功夫硬是扛住了琴音的骚扰。另一人持剑,脚步轻盈吐息有律,可能是修炼过几年内功心法懂得静心运气。
这两人从两边将招式使开,后面四人又牵制着杨言章的攻势,这一通夹击之下他稍稍犹豫,只得先催动身法往空中跃起,不断翻动手指弹拨出气将靠近的扰停。
那使剑的颇有些套路,剑花挽动间挡开了攻势,趁着杨言章应付众人的当口逼近,朝他要害出刺出一剑,杨言章侧身避开,退到树边与这人交手。
几回合过去,他倒真的被这群拼急眼的匪徒弄得有些狼狈,心里暗怪一句自己轻敌,思索着脱身便罢,再纠缠下去恐怕不妙。但也就考虑这几秒,那高大汉找中他背身的空档,百斤重的大刀直抡了下来。
怎么应?感受到刀风后已经来不及转身,只能靠本能去撑这一招时,一道金石撞地之声在耳边炸开,折射着寒光的玄铁盾撼在他身后将那人的刀挡下。兵器破空的声音响在头顶,他抬头看,月光滑过陌刀长长的刀刃照亮了一瞬间女人紧绷着的脸,她双手握着刀柄朝着被砸退的敌人砍下去,那人赶紧举刀挡,可他的刀竟然被砍下来的陌刀直接震脱了手。没有给敌人惊讶的时间,那女人落地后向左边拉开大步,刀势一转顺势斜劈在那大个的甲上将人砍飞了出去。女人向后大退一步,瘦削的背贴上来,杨言章只觉两块骨头撞到自己背上,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后
语毕,又抡起刀攻了出去。
一刀十三剑,一切就结束了。
伤轻的三个拽着倒地上的逃进林子里,女人擒着盾半蹲着戒备了一会儿,才把刀盾收了别在背后。
杨言章才将她看清,皮甲外罩了最简朴的布衣,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转过来的一张脸还是绷的紧。明明是柳叶眉杏仁眼,看不见一点风流,这幅模样长在粗糙的肌肤和麻木的神态上,杨言章发觉自己找不到特别合适的姿态去面对这样一个她。
是长歌门人?还是她说话了。
是,在下杨言章,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他有点儿在意自己轻敌了这个事实。
是赶巧了,我从关外来,正要去长歌门办件事,能向你请教些。我想找......女人迅速直入主题。
天色已晚,杨言章把她的话截住,不妨回客栈详叙,杨某自当知无不言。他不想今晚就这么快结束。
某也粗浅修过相知心法,姑娘一路路途劳顿又才与人交手,某可以琴音为姑娘调理一二。
他相知心法修的烂透了,头两年按着师门规矩学了个基础就扑去练剑了。
女人想了想点头,也行,麻烦你,说完拔腿就走。
唉姑娘,青衣郎君叫住她,还不知姑娘名字。
哦,我叫燕月。走了两步又补一句,苍云军士。
半盏茶后的客栈大堂里,杨言章正在经历十年来最紧张考核时刻。
阳春白雪这曲子他得有七八年没弹了,这会儿正摒气凝神找着指尖的肌肉记忆,很用心的和琴较劲。
但燕月压根儿没认真听,她也听不大懂,刚刚急匆匆没说成的事儿换了个情景再说她不太知道怎么开口了。可能面前这位青衣郎君的琴声把氛围错到了她实在不太熟悉的调子上,燕月很努力的组织语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结束了,想了一会儿的燕月瞄准一个休止开了口。
我有个兄弟,和一位长歌门的姑娘,嗯,情投意合。
两年前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儿就先分开了。七天前我和我兄弟奉急诏突袭敌军营地。
这一仗打得太快了,我们,我们这一批人熬过很多次苦战,不是没有经验。
必须先把任务完成实在了,只是这一仗真是太快。
他也想好好保护自己,我兄弟他知道给了人承诺也是立了军令状。走前他还和我商量了半宿我们几个怎么撤退,战场上我始终落了个心眼儿留意着他的位置,我们是结拜过的生死兄弟,可这一仗实在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