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从车窗的缝隙照进来,流淌在傅司川的发梢。他的头发本来是浓深的黑色,此刻却被照成泛金的通透琥珀,带着暖意的温棕色。
应该剪一剪了。林灿看着傅司川歪头侧靠着自己的肩膀,偶尔做出沉睡时无意识的动作,额前过长的一截头发轻轻扫过眉眼。
为什么和傅司川在一起的时候,心跳的旋律就像和缓与紧促交替的进行曲?
拉开平静的序幕后,总是在不受自我控制地,在某个未知的时刻被载着飞向万里高空。
比如现在,林灿的耳朵里回响着剧烈的声音,是穿越幻想中的云层时,激荡的气流与身体的悸动共鸣,兴奋而不安,害怕中又好奇。他失神地想:从空中掉下去会是什么感觉?
近在咫尺,林灿仿佛受到某种蛊惑,不自觉地伸手,想要触碰那个藏在傅司川头发深处的小小发旋。
身体动作的幅度惊醒了傅司川,他睁开朦胧睡眼,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林灿做贼心虚,立马反弹似的借机溜开,一边甩了甩被枕麻的手臂,一边假装抱怨:“你简直跟个考拉一样,抱着不撒手,压得我都要失去知觉了。”
不敢看傅司川。
神智归位后,大脑拉起警报,林灿在心中惊呼:我在做什么……
傅司川瞥到火速集结在薄白面孔上的可疑红色,笑了笑,撑手过去:“嗯……那我给你补偿。”
林灿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盒子,顿时被转移注意力。他举起来晃了晃听响:“这是什么?美国特产?”
“什么美国特产……”傅司川失笑,他也举起手臂,腕上是一只黑色的智能表。
“是手表。你之前那块不是弄丢了吗?”
“说起来我还气呢!地球上也就猴子这个神经病才想得出来,把手表绑在狗腿上刷微信步数!还是我的表!”仿佛为了掩盖内心某种慌乱的情绪,林灿的肢体语言故意表现得很夸张,戴着石膏的枷锁也要手舞足蹈。“现在也不知道是落在哪坨狗屎边上了!”
傅司川探身过来:“我帮你戴。”
“不用!”林灿条件反射,嗖地闪到一边,他本来就在悄悄往远离傅司川的方向挪,现在更是整个人都缩在了角落中。
“呀。”带着情绪不明的笑意,傅司川语气促狭,“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灿,是害羞了吗?”
即便是入室行窃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也不会比现在的林灿更想当场掘地逃走。
“有什么可害羞的!快给我戴!”林灿视死如归地伸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马上要当断臂杨过。
等了半天,傅司川却没有动作。
林灿忍不住偷偷去看——
傅司川待在原处,视线落在林灿身上,像一片安静的深海。
刹车的一晃,将林灿从坠入海底的幻觉中解救出来,暂时得到喘息。
心脏狂跳,林灿稀里糊涂地被傅司川抓过去揉了一通脸:“真不想放你走。”
傅司川的神态半认真半调侃,听不出来是故意的作弄还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别开玩笑了。”
胸口震得像打鼓,每一个鼓点落下,在林灿心上敲出无形的字:
这下子真的完蛋了。
*
到家后,林灿一个人在沙发上折腾了半天,健存的左手都要拧成一根麻花了,还是没能把手表戴上。
临近饭点,佣人准备好了晚餐,过来喊林灿:“小少爷,该吃饭了。”
谢苏尧在家里被喊的是“大少爷”,一股子封建味道。林灿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大少爷听起来好歹还气派些,小少爷听起来就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他纠正了好多次,可是没一个人听他的,到最后,索性就任由他们叫了。
林灿放弃单手给自己戴上手表的挣扎,把茶几上拆得一片狼藉的包装堆起来,一股脑扫进垃圾桶。他刚站起来,抬头就看到了谢苏尧。
谢苏尧斜斜靠着墙,姿态皎若云月,皑如山雪,站在离林灿几步远的地方,表情一如既往招人讨厌:“你是傻瓜吗?”
林灿很熟练地装作没听到:这种低级的斗嘴,如果每次都回应,怕是早就累死了。
他一蹦一蹦地朝餐桌走,结果被谢苏尧一把抓住,摁在沙发边上。林灿本来就没谢苏尧力气大,何况现在还折了一只手。他只好把手表死死攥在掌心,然而谢苏尧就跟会读心术一样,直接摊开手:“拿来。”
林灿扭过身子躲开:“不要!”
谢苏尧皱眉,直接无视这只纸老虎的反抗,抢过手表。
林灿又急又怒:这可是傅司川送的!他不管不顾地往谢苏尧身上扑,谢苏尧被他缠得不行,一只手高高举起,让林灿够不着;另一只手直接抓住林灿。
林灿被逗得团团转,正要骂人,突然感到一片凉意印上肌肤:特殊材质的白色表带啪嗒一声,被规规矩矩地扣在了手腕上。
“谁要抢你的东西。”谢苏尧看了眼那截雪白的皮肤,不屑道,“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