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他不想看到你!”经理被他盯着看,越发颤抖得厉害。可嘴上还是不饶人,“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
“哦。”孟盛夏打量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姑娘,由于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她不知因为害怕还是激动发抖的样子,在他看来有些搞笑,就像是人类看到刚出生的小猫小狗竭力挪动一般。可在场关注到这场对峙的人们当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帮腔,所有人都在观望,不知是当作一场闹剧,亦或是无关于己的喜剧。
孟盛夏为此感到失望。他没想到牧周文身边这些同伴如此胆小,竟然还要靠一个姑娘来“伸张正义”,那和这些人相处,又有什么必要?“你们打算还要做什么?”他不在意似的问起牧周文,像是直接无视了经理的存在。
牧周文终于动了。他抬起自己僵硬的腿脚,走上前拍了拍经理的肩膀,然后走到孟盛夏的面前:“你怎么直接来了?打个电话……我会出去见你。”他垂下眼,温顺地说道,“路上堵吗?”他甚至露出浅淡的笑来,就像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寻常地笑着,可刚才的剑拔弩张,显然早就暴露了他们关系的破裂。
在这个瞬间,孟盛夏感到了牧周文的身上发生了某种剧变。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结果,当他发现的时候,这种转变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他为此感到悲伤,如同无意间摔碎了剔透的玻璃制品,他再也没法挽回。可他的心却另有一种毁灭了什么的畅快感:就算是牧周文演出了这样的笑容,这个笑还是抚平了他焦躁的情绪。
孟盛夏的态度跟着牧周文近乎示好的话语软和下去:“看到我来太惊喜了吗?”他笑了笑,说出了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嗯。不过大家可能要出去吃饭……”牧周文温吞地应到,但孟盛夏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尴尬或是担忧,牧周文只是若无其事地说下去,“我们现在走么?”
牧周文的平静,也许是为了维系他在自己面前摇摇欲坠的自尊,但他的潜台词无疑是选择了别人。这个事实让孟盛夏抿了抿唇,再次感到一种烦躁,但他还是尽可能温柔地回复到:“你们去吃吧,我到时候来接你。打个电话给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下意识开口说出的话语,还是对牧周文的体己话,只是看着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他更着急的,竟然是怎么让它重新充满生机。
“谢谢,你也先去吃吧,不好意思了。”牧周文淡淡说道,对他表达了礼貌的感谢。
他给了牧周文想要的答案,作为对方在众人面前愿意同他表演亲近的交换,但牧周文无形中透露出的疏离,让他心中隐隐作痛。可他中不能在众人面前让牧周文难堪,孟盛夏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装作平静地和牧周文一行人告别,而后干脆地转身离开了体育馆。
孟盛夏机械地迈着步子回到车上,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的道路上转悠。哪里的路宽松,他就从拥堵的段转过去,直到他心里那股子气消了,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循着几乎遗忘了的记忆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地方。
小区附近聚集着好几所义务制阶段的学校,当然少不了饭馆。孟盛夏找了个路边的黄框把车扭进去,寻着回忆走进了童年他最喜欢和严恩一起去解馋的小馆子。
餐馆换了主人,墙上的菜单好像也换了几次。反复撕下塑料纸留下的粘胶的痕迹暴露在空气中,已经氧化成黄色,边缘沾着一层灰。桌上的塑料桶却好像没换,还是原来那些剪开瓶口的饮料瓶,筷子整齐地码在当中;调料瓶和作料也像从前那样规规矩矩地排好、放置在专门的台子上,这多少给他带来了一点这里没有改变的亲切感。
这个时间的客流量不小,餐馆的点餐处前松散地站着一队人,孟盛夏拉上口罩也跟在人群后面,每隔几分钟就往前挪一挪。这样的苍蝇馆子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热乎乎的气息环绕着他,周边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家长里短,孟盛夏忽然感到有些寂寞。
也许他应该答应何理群的邀请,那么就不至于今晚一个人用餐。他明明等待了很久今晚和牧周文共进晚餐的机会,连餐厅都早就订好了,最终还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牧周文的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同伴,朋友……他的眼睛里终究有一天会看到更广阔的风景,这是自己所不能阻止的事情。孟盛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时不时思考这样的可能性,以至于现在竟逐渐平静地接受了这种未来。
在他改变之前,在他拥有足以得到想要的一切的能力之前,他绝无可能去主导未来如同自己的希望而发展——也许是最近的遭遇让他成熟了一些,对于不想要的结果,他不再是一味地陷入消极和愤怒,孟盛夏感觉自己的心态变得积极了许多,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再局限于主观。
只是他这样的改变,也许越来越像白衍了。孟盛夏的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而后他感到了一种悲哀。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等来医院的许可,他明明是孟清如的儿子啊!去见自己的母亲,竟然还要来自自己父亲的批准……可是他对白衍有所不满,他却越来越像他,他又该怎么认知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