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而后才对杜书寒招呼:“回来了就好,进屋吧。”
钟绾在聚华饭店里见过最多的就是老爷们停在他腿上腰上的眼睛,蛛网一样黏着他。现在腰被大衣裹了,只被看了腿,却还是让他难受。杜书寒站在原地没反应,钟绾被捏的手麻,捏起杜书寒虎口的一小撮肉来用指甲掐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三爷?”
从下了车开始杜书寒就有点让钟绾害怕,把他的手攥的死紧不说,仅开口的一句话还是咬着牙顺牙缝飘出来的,无端让人觉得他咬牙切齿的在生气。钟绾难免就要多想,杜书寒久不回家,一回家领的还是他这样穿着旗袍的服务生,是不是觉得在家人面前拿不出手丢脸了?
他指甲留的不长,水葱一样的手指头被杜书寒捏的咯咯作响,只好艰难的挣出一点活动的余地,掐了杜书寒一把才把他叫醒,二叔和四叔的背影早都进门后面了,他说:“嗯?没事,进屋吧。你饿不饿?”
钟绾摇摇头,他早上都没有什么胃口,吃多了反而会干呕,常年不吃最后闹了胃病,但钟绾能忍就忍过去,还是照样子不吃。
杜书寒也没等回答,领着他跨过一道一道的门槛,多的钟绾数不清这究竟是几出几进的大宅子,他本来初进别人家里就惶恐的很,现在见了杜家的家业,更觉得难捱。
这么有钱,全家上下指定都瞧不上他,他这样的出身是不能多留在杜三爷身边的,如果待会儿见了杜老爷就被赶出去,那他爹、哥哥,还有他自己,又都全没活路走了啊!
钟绾本来觉得杜书寒捏他的手捏的发疼,现在反而成了他能留他在身边的证据。
他小跑两步上去和杜书寒齐肩走,另一只手抱上杜书寒的胳膊。杜书寒以为是走得太快了他跟不上,立刻就放慢了脚步由着他挽,说:“你这鞋……”他看了眼钟绾的黑高跟,还有丝带缠着的白腿,——早起还是他给缠上的,转了眼神咳了一声,“好看是好看,以后出门别穿了,我看着你走路总疼?”
钟绾放下一点心来,三爷还是关心他的,于是他点点头,又摇头,小声说:“我没有别的鞋。”
他在家里干活时倒是会趿拉着钟岁的一双旧鞋,可那鞋实在寒碜的穿不出门,别说那双了,就连这双高跟鞋其实也断过一次鞋跟,还是找人给粘上的,云彩姐又给了他些黑网纱他缠上了盖住断面当装饰,才勉强继续穿。
钟绾以前的日子到底怎么过的杜书寒还没来得及知道,他只以为钟绾的意思是东西都留在家里了,小家伙是觉得进了杜家门就卖给杜家再也出不去了,才说只有这一双鞋,杜书寒想,嗐,这算什么事儿呢,我杜家的小太太还能缺了衣服穿吗?也不必回去拿,直接买新的不就得了。
这么想着,他说:“果然一进门就有底气了,开始要东西了?”
在饭店,在医院,在车上的时候杜书寒都这么钟绾说话,可现在是在杜书寒家里,杜书寒还说这话,摆明了是嫌钟绾事情多得寸进尺,钟绾忙抱紧了杜书寒的胳膊解释:“不是!不是!我不要,我有,都,都在饭店里!”您见过的!
杜书寒确实见过,不正是在他柜子里的那十几身长长短短的旗袍吗?可是大冷天的谁穿那玩意儿啊,从进家门开始钟绾就黏他黏的紧,愣把杜书寒见着两位叔叔之后的烦躁给赶走,还把他心上的那块脏地方清理干净,一撩裙子自己坐上去荡腿,让杜书寒只记得惦记他冷和饿的事儿了。
杜书寒没留意他这么六神无主似的解释他不要新衣服新鞋是为了什么,本来要往内宅走先去见他爹的,想想转了方向,去了自己的院子。
钟绾头次来不认路,自然顺着他走,进了新的院子里。
“去我屋里,先给你找身衣裳换。”
钟绾心想他这身旗袍新做的,没穿几次,也不用换,刚想开口反对:“我……”
杜书寒已经朝屋里喊了:“阿旺!”
屋里应声出来了一个人,见到杜书寒眼睛都亮了:“三少爷!您回了!二小姐刚吩咐我把炉子烧起来,今冬炭好,火旺!可暖和着呢!”说罢他看到杜书寒身后的钟绾,笑的更开:“这就是太太吧?您叫我阿旺就成,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就我一个,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
他果然是刚刚烧过炉子,脸都烤红了,杜书寒见他对钟绾过分的热情不禁笑骂:“话多的毛病还不改?”阿旺听了,忙作势弯腰打自己的嘴,边打边告饶,可是巴掌落到脸上压根儿没声音,主仆两个逗乐子呢!
钟绾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杜书寒反倒正色:“行了,你去找小二婶,问他那里有没有新做下来的没穿过的长衫,裤子也要,说给我太太穿,快去!”
阿旺“哎”了一声往外跑,临走问了一句:“老爷那儿我回话么?”
杜书寒领着钟绾往屋里走,“不用,我们换完衣服就去。”
进了屋,果然热腾腾的像春天似的暖,杜书寒放开钟绾自己坐下。钟绾还记得他来时说的有关小二婶的话,兀自发着呆,不是说小二婶脾气不好吗?大清早的就去打扰岂不是没礼貌?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