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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窗边,从那盆枯死的君子兰后头摸出烟,擦亮一支,青红火光中,看张泽驾着车离开,吐出长长一口烟。
有电话进来,是乡下打来。
——「阿励啊,给你的香肠收到了吗?」
——「收到啦,已经食了,好好味。」
——「那就好,你又托人捎东西,又寄钱返来,你不要顾着婆婆和我啊,自己够不够用的?」
——「收着吧,我都不常回来。姨妈啊,最近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如果赶不及回来,今年阿妈上坟的事,你多费心。」
——「应该的。你要去哪里啊,是不是和张泽一起?」
——「是啊,好久没有休息了,打算度个假。」
窗边的小边桌上,一张巴西旅游的明信片,基督山上耶稣像,展臂的样子好似迎接人的拥抱,巴西人是不是都这样热情?啊……仔细看,他的样貌也好俊,科科瓦多的山顶,天好蓝,要不要听朱美美的去看一看呢?
一枚烟蒂,掐灭在君子兰枯萎的盆底。
张泽开车经过公司,远远望了一眼,没停,一脚油门,开到几公里外的商场,沿街找到名叫“MAY”的咖啡厅,临窗阳光大好的沙发座上,坐着林楠。
他骗朱励有公事,现在看,朱励对他亦没说实话。
手在相册上滑动,从上往下,少说几百张,一样的角度,同款沙发座,水瓶里单头的玫瑰花,有时红色,有时黄色,连橱窗上花体字的招牌“MAY”都如出一辙,没法否认了,相中人熟悉的样貌,今天早上刚刚见过啦,对桌共食一餐饭的爱人,突然好陌生,照了几年的镜子,某天醒来,忽地不认得镜中人。
林楠窥窥视张泽的眼神,觉得时机到了:“他经常来这家店,一样的东西点两份,店员都认识他咯,喊他Mr.Double……从来没有见过他等的人来……”
本来不该说的,太早把底牌亮出来,失了趣味,但张泽敛眉的样子深沉,他听进去了,被自己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让林楠飘飘然:“我雇的人去他家乡,你猜遇到谁?”
他说得太得意,无形中掌握了朱励的某个秘密,张泽一直隐忍,他对林楠的意图再清楚不过,厌烦透顶,甚至惊动肝火,又不得不压抑,并非林楠的故事太Jing彩,而是意外,朱励竟对他有隐瞒。
张泽缄默的如同一尊像。
真会装,林楠耻笑,故意调出照片放大,再放大,夕阳下的男人背影好高大,只是匆匆一眼侧颜,都想象到青年时是何等英挺不凡的人物。
是旧情复燃?张泽妒火中烧,让朱励甘心情愿等候的原因就是他?!
“他跟你说过吗?”林楠说,“他的大学同窗,初恋情人,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一个月就分手……朱励为此大病一场,他就更惨了,断了三根手指,残废啦。”
林楠越说越刹不住车,原本他一直以为朱励在外头有情人,谁知顺藤摸瓜,牵出这么大的秘密,哈……还有他的第二任男友:“和朱励竞争一个升职机会,跟他老爸一样,失踪几年啦!都找不到人……”
喉咙干涩发痒,有道火油顺着心肺淋遍全身,好躁,好烦,血ye都滚烧,张泽怒视林楠,真是做了怪了,怎么会听他的,乖乖跑来这间咖啡厅,还被他发难,疑心朱励不忠,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是出于关心,那林楠呢?恍然间摘除自己,怨恨地看着林楠,怪他,几句话几张照片,摆布自己和朱励之间有了嫌隙。
换做平时,林楠一定感觉到了这股风暴欲来的低压,但如今他的雷达失灵,兀自沉浸在揭秘游戏里:“你不觉得好古怪?和他谈过恋爱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听他的前任说,他的手指不是意外,是被人用石头斫断的,警察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真凶,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他可记得那个人,一个个子好高的女人……”
话由至此,图穷匕见了。
“朱励也有一个姐哦,你们认识这么久,你一次也没见过她,她是英女皇吗?见面还要预约,还是另有隐情,见不得人……”
“你一直在调查他?”
林楠恍惑抬头,被张泽凛冽的眼光激得浑身一颤。是他搞错了吗?和盘托出非但没令对方疑心,反而更绝情。
张泽黑色的额发垂下来,压着浓眉,令本来多情人的眼眸瞬间变得有一点尖锐,无情人使杀人剑,带着头狮被挑衅了领地的怒火,滚滚而来……
“我跟你说过吧,有什么冲我来,不要对朱励!”
林楠吓懵了,难以相信,他说了这么多,全是白费口舌:“你觉得我是在针对他?!”
张泽毫不领情:“难道不是吗?”
他恨恨地咬紧牙齿,全无了往日情谊:“我和你之间是我们的事,你怨他不如恨我,是我考虑不周,早该和你说清楚……”
林楠几乎尖叫:“你就这么护着他!”
“对!”张泽也吼,“我就是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