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陆府诸人待她周到有礼,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阮明姝仔细想想,也倒明白。一来她们怕陆君潜,所以即便看不惯她,明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二来木已成舟,她现在是陆君潜八抬大轿娶进府的正妻,她们再冷嘲热讽也没用;三来嘛,还得感谢她有个厉害婆婆。
赵婉不愧是郡主,威严气势拿捏得死死的,在陆老太太面前也是从容自若,矜傲淡定。
有一次阮明姝陪她回去给陆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赏了座,家长里短闲聊间,周氏为博老太太欢心,教育起阮明姝,让她大度稳重,别总想着以色侍人,快些给丈夫纳两个侧室。
老太太听得连连点头,其余人见了,也纷纷附和。
阮明姝面上假笑着答应,心里白眼翻上天。
不曾想,儿媳没动气,婆婆先不高兴了。赵婉也不怕让人难堪,当即冷笑两声,凤眼一斜,对周氏道:“我清修得久,倒是不懂了。咱们家是什么规矩,夫妻俩纳不纳妾,轮到妯娌多嘴?”
周氏来京城也就几年,未曾和赵婉这位婶娘掰过手腕。她一向高高在上,只有她仗着娘家盛气凌人的时候,哪里被人这样无理指摘过?一时气得头脑发涨,如鲠在喉。
偏偏赵婉是她的长辈,又是郡主,更是陆君潜的亲娘。她又不敢发作,只能强笑着辩白:“婶婶误会了,侄媳哪里敢多嘴,只是担心弟妹年轻不懂事,以过来人的身份规劝规劝罢了。”
“她年轻,不懂事。你不年轻,怎么也不懂事?”赵婉嫌弃道,“催着刚过门的新妇给郎君纳妾,我是不知何意。”
周氏脸上红了又白,老太太脸色也难看起来。
“言多必失,别怪我误会,谨言慎行吧。”赵婉抿了口茶,故意用方才周氏教育阮明姝的语气说道。
阮明姝差点没笑出声。
这些日子阮明姝有意探问,所以从陆君潜处听闻不少公公婆婆的事儿,自然知道赵婉痛恨男人纳妾。
这样想想,她这位婆婆真是极好:平日话不多,喜欢呆在自己院子里,对她和陆君潜都很冷淡,但也从不找麻烦;碰到“外人”欺负,还愿意为她出头。
说起来,阮明姝还有一事要感谢她。
将小妾扶正,这事儿别人怎么想,陆君潜自然是不屑理会,可有一人,他却不得不顾忌,那就是他的父亲陆吾。娶妻一事,瞒是瞒不住的,等又不愿等,陆君潜思前想后,反正天高老父亲远,先娶了再说。
于是成婚几日后,从秦州来的加急一封接着一封,甚至直接让陆君潜带阮明姝回秦州请罪。
陆吾这雷霆万钧的怒火着实有些吓人。
然而陆君潜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原本因忤逆父亲产生的心虚愧疚登时烟消云散,也沉下脸发了好大脾气,对陆吾从秦州派来传话的族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阮明姝一看,这可不行。她又不傻,陆君潜和陆吾到底是亲父子,再气又能气多久,最终还是父子情深、冰释前嫌。她就不一样了,现在陆君潜同家里闹得僵,帐最终是要算到她头上。
思前想后,阮明姝觉得自个儿得想想办法。于是夜阑人静时,她偎在陆君潜怀里,柔声劝了许久,陆君潜终于闷闷答应,不再同亲爹置气。
“光你服软还不行,也得让咱们的老父亲退两步。”阮明姝坐起身道。
“别想了,他脾气比我还硬,谁的话都听不进。”陆君潜嗤道,“你别管,我不会让他找你麻烦的。”
“不不,你不能这样想。你没娶我的时候,世子妃定谁,这事呢是公事;现在你已经娶了我,那这就是家事了。”阮明姝笑着将他拉起来,不让他睡,“家事就要靠家人解,你说王爷谁都不听,我看未必。”
“嗯?”陆君潜看她,还是没搞懂。
“哎呀,你这个实心大笨蛋,咱娘啊!王妃啊!”阮明姝揪他的耳朵。嗯,挺软的。
“说什么呢,”陆君潜不以为意,“他俩不吵起来就万幸了,你还想让我娘劝他?”
阮明姝直摇头,就差没说:“孺子不可教也”了。
“你信我嘛!别的事儿不说,这件事,王爷绝对绝对会听王妃的。你呢,明天就去找王妃,撒个娇,说王爷如何如何逼你,让王妃先写封信送到秦州......”阮明姝凑过去,继续吹枕边风。
结果便是,陆君潜被阮明姝央着,硬着头皮去赵婉那儿“撒了个娇”。赵婉听后,当即修书一封,让人送给陆吾,还对特地从秦州跑来的几位老族叔说:“王爷若还有不满,让他来京城,我亲自同他说。”
此后,陆吾便消停了,半月后才送来一封信,让阮明姝修身立德,好好侍奉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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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春天总是很短暂。
柳色新绿没多久,转眼便树木成荫,日头也毒辣起来。
这日,阮文举要启程去外地赴任。
阮明姝站在院子里,丫鬟在后面撑着伞。她拉着阮明蕙的手,仔仔细细叮嘱着,只是说得再多,仍放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