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跃上山路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裴元卿急忙调转马头,却见飞奔而来的马背上未有人影,再靠近,便被眼前一幕惊住。
马身下的女子鲜血淋漓,一条腿锁在了马镫上,倒挂着被奔腾马驹拖出了一路尘荡。
马儿显然也受了惊,劣蹄生风般张狂奔驰,裴元卿不敢迟疑,追上失了蹄的马驹,倾着身子用力扯住缰绳。
奈何这西域马驹高大威猛,又性子桀骜,不仅未能停下,且越发癫狂起来,前面便是崎岖山路,马下拖着的人儿早已没了声息。
裴元卿纵身一跃,攀上受了惊的马匹,双腿夹紧马肚扯稳缰绳。
马儿一声鸣叫,高扬了前蹄,裴元卿顺势解下马镫上的脚,却也被颠得摔下马身,与地上女人双双滚落在山坡下。
这一番,是他未曾想到,待两人落入草丛时,裴元卿急急坐起身来,伸了手去探怀中女人鼻息。
微弱,但还活着。
醒醒。他低头唤了一声,拂开她脸颊上散乱的长发。
触目之下,是苍白面容,她还在淌血,渗在他手臂上,黏湿腥涩。
他寻着血迹方才发现,这女人褴褛的衣衫下整个脊背磨出了条条血壑,白骨隐现。
这般伤势,恐伤性命,裴元卿惊了神色,低头急急唤了两声:醒醒,郡主。
他不能在此耽搁时日,但此地离沁隆园相隔甚远,只怕还未等赶回去,她便要断了气。
裴元卿抬眸,环顾了一眼四周,皱眉解下衣袍将她裹住,轻轻放下,而后起了身匆匆奔向草林子去。
一路驭马时他便瞧见这山路上生有地榆,他曾随家师学过几日医,遂也认得些草药,这般情境,若等赶回去医治,只怕早已误了时辰。
他摘了许多地榆,折身坐下时,又犯了踟蹰。
要上药,便须先脱去她身上衣衫,换作旁人,他或许不会这般犹豫,但这地上的女人
他曾听闻过太多她的闲言之事,人人谈及皆不过摇头笑讽她飞扬跋扈、骄纵蛮横,更有儒墨子弟作了诗文流传笑谈,寥寥几言,句句讥讽其相貌丑陋,品行不端,为女子之耻辱。
永安王府破落后,他便未再见过她,儿时,更是无几分印象,只模糊记得她在院子里训斥下人,一副世家主子做派,遂他听那些茶语笑谈时,也曾随着讥讽了几句。
但现在人命关天,他已顾不得旁物。
裴元卿俯身,轻了动作解落她腰间系带,欲要去褪外衫时,方才发觉并未他想的那般简单。
血肉黏在衫衣上,结了软痂,褪一寸,血水便要随之渗出几许。
现下已是快要日落,裴元卿沉息一声,闭了双眸,迅速褪去手中衣衫。
女人细微呻吟声传来,但他已无心顾暇,低头将身旁草叶子捏出汁水,小心翼翼敷上她坦露脊背处:会有些疼,郡主忍着。
她只哼了两下,便没了声音,裴元卿眉宇一皱,担心她断了气,便俯过身子去瞧她面容,却是正对上她微眯双眸。
一瞬,他有些面红耳赤,急急坐起身子,捏得手中草叶化作绿浆,汁水淌了一手,方才回过神来去敷她脊背上伤口。
他没见过女人身子,虽不甚尊崇儒家子弟的男女礼教,却也是洁身自好至今。
而今再看眼下的娇体,已无多少完好肌肤,与书中描绘的纤纤玉体不甚相符,入眼之处,尽是纵横交错的血沟痂壑,坦露出的脖颈与手臂,淤青满布。
疼了就出声,我不说出去。他觉得她应是疼的,身子蜷曲着微微发抖,却是一声不吭。
腰下系着的绯色带子欲松未松,裴元卿看不明白,只当它碍了手,挑着手指捻住锦带便要去解,却听她道:别碰。
她哽咽了声音,裴元卿随之松手,却是心下微气,她这是将他视作何人?
但他也无心与她过多置气,两人本就不甚相识。
元卿带郡主回去,得罪了。他展开衣袍将她裹住,抱起身来望了眼渐落夕阳,沉了眸色匆匆折回。
沁隆园里早已乱作一团,皇太后一看跑回来的马驹上鲜血淋漓,又未见两人身影,当下便双眼一黑软了身子。
马场隔着狩猎所,祁泷山上更有狼虎出没,陈帝派了御卫上山搜寻,却是一无所获。
裴元卿绕了小路,抱着怀中奄奄一息女人赶回园子时宫里已入了宵禁。
御侍太监急急禀了陈帝,一直未曾歇下的皇太后撑着身子下了软榻:快去传御医!
这恐是不合规矩。老太监唯诺着望了一眼,又匆匆垂下头去。
今日大节,最是忌讳血光,这要一身血水的带进宫里来,不知要冲撞多少神明。
送回将军府去,让太医跟着。老人叹了一息,终是缓缓躺下。
正是在山上搜寻的赫连逞,听闻人已回宫,便匆匆收了兵往宫里赶去。
秋葵已是快要软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