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秦王去侍妾房中过夜,不是很正常的吗?但为何看上去他的脸色是那么勉强。难道秦王只是为了笼络萧瑀,才去表示一下对杨孺人的恩宠吗?又是为什么,他要我今夜陪侍王妃,又如此郑重其事?
但后面的事,我便不得而知了。既然秦王吩咐,我便只能留下来。
我带着数位宫女服侍王妃换上上好帛绸寝衣,柔软舒适。又唤外面候着的宫人进来收拾干净。王妃看出我满脸狐疑,又知道今夜要劳动我一夜,不知道是不是心生怜悯,倒主动与我说起话来。
“今夜辛苦你了。秦王每次去杨孺人那里,除去日常值夜的,都要特地留一个亲近宫人在我房中。平时不用的,你不用担心。”
“殿下待王妃这般好。真是天下夫妻的表率。”
王妃笑着,脸上露出一丝猜不透的表情。我也不好问下去。只见她从容起身,走到妆屉之前,拿出一个雕刻Jing致的玉佩,亲手放在枕前。
我放下一半红锦帷帐,轻声道:“王妃,奴婢伺候您休息吧。”我半弓着腰,扶着她坐下。又帮她脱去鞋履,轻扶她半躺在床榻之上。
“思伽,你不多问?这府里没有什么事是你好奇的?”王妃谈性未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是什么话?我就算有千般好奇,秦王府里的事,怎是我一个宫女随便开口就问的。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王妃,奴婢只知服侍主人,不敢乱问乱想。这是王妃当日的教导,也是奴婢应守的规矩啊。”
“的确,我不该这么问你。”她叹了口气。似乎有更多的话在她嘴边,又咽了回去。我能感觉到,她似乎很想和人说说话。那种交流的欲望,我是那么熟悉。让我近乎将要不知不觉捡起我在前世的本行……
我本来,就是专门与人交谈的。而且,多半都是痛苦或经历过苦难的人。而这高贵的,幸福的王妃,即使与秦王共同深身危难,也依然被丈夫呵护在手心的王妃,也会需要我吗?
“杨谊,曾经害我失去了第一个孩子。我还忘不掉……可世民或许还是喜欢她,还有萧瑀的关系……所以,他不得不去杨谊那里的时候,就怕我会出什么危险,便一定要他信任的人留下来整夜陪着。所以,我晚上如果醒了的话,你就进来……唤醒我。”
我没有问,但她却如此这般地讲给我听。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前半句,但回答后半句却格外简单:“是,王妃,奴婢就在门外守着。”
“哎……”王妃竟然一声叹息,那种透着孤独的咏叹又令我分外熟悉。
“王妃,您怎么了?”
“我想着,你会比旁人勇敢。会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便能说上一说。”
我刚来的时候的确勇敢。但当我已出过几次冷汗,又明白自己性命卑微之后,我多少会有些惧怕。所以别人的秘密,知道那么多干嘛?
“你去罢。”王妃透着失望。她的音色通常淡然而凌厉,如今不仅压低许多,还增添了些我从未听到过的柔婉。我从中只能辨识出一种身份——女人。
我轻轻放下幔帐,熄灭了多余的灯火,只留一盏夜烛。我来到外殿的墙角,坐在一个薄薄的团囊上。原来宫女侍夜,真的是一个晚上都不能入睡,而且不能倚靠任何东西。估计是怕不小心睡着,就失去了侍夜的含义。
更漏声长。我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感受着大唐的夜晚。外面已是冬日,我虽有薄毯裹身,但仍然感到寒冷。我甚至听到了结霜的声音,还有殿门外枯草死去的哀泣。
但更真实的是,王妃那轻柔的呼吸让深夜更显宁静。
我还起身向内院望去,杨孺人房中的灯火久久不息,无论什么理由,她今夜都应该欢愉。
我毫无困意,竟然一直在幻想,自己也许也会成为秦王府内院之中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义无反顾,爱上他所给我的一点点感觉。在一个特殊的时刻,侍奉他,在他的怀抱。我不会争宠,但可能会悲伤幽怨,此后,一生等他。
我正想入非非,自己都要为这幻意中的深情所打动。却突然听到了王妃的呼吸变得急促,我连忙起身,看着帷帐中的王妃正在挣扎和滚动。
我连忙冲过去,在榻前轻声唤道:“王妃……王妃……”
她好半天都没有醒来,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一直摇晃。我想起她让我唤醒她,于是我便一直唤着,直到她睁开眼睛。
“王妃,你怎么了?你做梦了?没事没事。”我看她那梦影忧怜的样子,便伸出手来安抚,全然忘了规矩,好像是在安抚自己的妹妹。的确,她的年龄比我的前世还要小上几岁。
她在床头拼命地摸着什么,我想到,估计是那块玉佩。我连忙找了出来递到她手上。看她摸到玉佩的冰凉后,终于醒来。看到我,她的喘息渐渐平静。
怪不得秦王要让宫女整夜守着她,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让王妃夜半惊梦。
“我梦见我的第一个孩子。”她抚着胸口,缓缓说道。
“是承乾小郡王之前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