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多久没见过你这模样了,艾德?」朱利安坐在休息室里的扶手椅上,看向眼下乌青一圈的侄子:「发生了什麽?」
自那日在金匠街分开又是半月过去,期间只忙着关注棕发青年婚约的後续发展,年长的吸血鬼想也没想过再见面时艾德格会是这副萎靡模样。
「叔父。」青年垂着眼,抬起手按在前胸上,那儿是造成他一切困惑的元凶所在:「我的心脏不再跳了。」
朱利安扬眉,将双脚交叠,手掌搁在屈起的膝上:「虽然我想说这才是正常吸血鬼该有的表现──但比起那些,你的表情怎麽像是要哭了?」
难堪地摸上眼角,艾德格果然感觉到那儿有些shi润,挫败地遮住了脸,苦闷话音自他指缝间透出:「那里……很痛,比任何时候都疼。」
打从李斯特再也不对他笑的那日起,这种近乎被撕裂的痛就跟随着他。公爵阁下似是要就此无视他一般,无论是言语或肢体都再也没有半点娇态,取而代之的是疏离和冷淡。虽然会在夜里用完餐後问他需不需要血,并主动解开领口让他享用,神色却始终无波无澜,漠然地令艾德格不安,这种忐忑致使他再也没同意公爵阁下的献血,宁可让自己因血ye不足而Jing神不振。
我不该回答「不知道」的,是吗?十几天里头,他脑中反覆思考着这句话。如果当时说些别的,李斯特是不是就不会这麽做?但他自个也根本不明白缘由的事情,又要如何给出答案?好不容易熬到又一个休假日,见仍然冷淡的公爵阁下没有要他作陪的意思,艾德格茫然半晌,最终来到了叔父任教的地方。
真是令人Cao心的孩子。朱利安长出一口气:「惹你的小公爵生气了?多久了?连哄人也不会?」
他试过哄了。吸血鬼想。这些日子里每晚他都试图像往常一般搂着李斯特睡,想摩挲着清瘦背脊安抚男人入眠,接着在隔日清晨用轻柔的吻唤醒李斯特,漂亮男人惺忪着眼的模样总是能令他心跳加速,无法控制地再摸着那张小脸落下无数轻吻。
但事实是他连靠近公爵阁下身侧的机会也没有,一到就寝时间,阅读着书籍的李斯特就会合上书页,让他回到自个房里去。被驱逐的吸血鬼对着他坚定的口吻只能依言离开,在事实上已有几个月没被使用的床铺睁着双眼迎接日出。
眼看侄子连平日的面无表情也维持不住,几乎就此溃堤,总算意识到事态比想像中复杂的朱利安认真起来:「行了,都发生了什麽事情?告诉我吧,叔父替你想想办法。」
勉强镇定下来,艾德格艰难地复述起马车上两人的对话,以及自己是如何回应公爵阁下的提问,与在那之後接踵而来的反常行径──当然,情事部分被他省略了过去──即使是叔父,艾德格依然不想让任何人对他的後裔有遐想的机会。
听完事情全貌,朱利安长出口气,看向眉间自谈话开始就没平复过的他:「艾德,我该早点儿告诉你的,关於心脏为什麽会跳。」
现在那儿都已经一动也不动了,再说起这回事有什麽用?艾德格困惑地看向他的叔父:「……您请说。」
「你喜欢那个人类,喜欢到甚至开始出现了返祖现象。」朱利安将手搁回扶手上头,「不是吗?」
艾德格迷惘地盯着他。
「强烈感情会导致我们出现有悖常理的心跳,但不会如此频繁。你这种情形,我只在千年前先祖刚自人类分化而来时的记载见过,那位先祖爱上了普通人,为他成了拥有心跳,能被刺入心脏而死的吸血鬼。」浅金长发的吸血鬼拿指尖轻敲扶手:「虽然和那位只见过一次,我可从没见过你这麽维护过任何生物,甚至还因为他笑了──上回我看见你笑,还是在襁褓里时。」
青年交握的手指用力得泛起青白:「我……喜欢李斯特?」
那不是出於占有慾吗?对连恩和伊文的敌视;因为老管家一再强调公爵阁下需要结婚而升起的不安和气愤;想尽办法阻挠来自各家的晚宴邀请;总是在大庭广众下对李斯特寸步不离好宣告主权;在漂亮男人身上烙下无数实际上没有半点用处,但需要耗费数日才会消除的红痕;在李斯特生病时心急如焚,只想奉上所有血ye缓解男人的痛苦,以及早晨看见公爵阁下在他怀中迷迷糊糊撒娇时扬起的唇角。
这就是喜欢?
「不喜欢他的话,能导致你有心跳的强烈情感又是什麽?你甚至还能感受到心痛,吸血鬼的字典可没有这两个字──再说,若是你只迷恋他的血ye滋味,现在闹成这局面,换个人吸血不就成了。」朱利安耸耸肩:「我们也能自由解除与後裔间的羁绊,你很清楚,不是吗?血ye美味的人类虽然不多,有心要找也并非难事。但你都说不会因为血ye味道选择其他人了,这还不够清楚?」
艾德格脑袋一片空白,愣怔半晌,最後弯下腰,痛苦地扶住了前额。
是这样的。
没错,就如叔父所说,他喜欢傻呼呼又黏人、老是对着自己撒娇的後裔。他想李斯特也是一样的──男人对他的眷恋总是表现得那麽明显──可现在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