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上下,因这位突如其来的贵客,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丫鬟进进出出,送衣裙的、送热汤的、送暖粥的,连顾怀盈的母亲、一品诰命夫人梁氏都被惊动了,焦急地守在小院外头,吩咐丫鬟沏茶、备水、铺床,茶必得五分热才不烫手,水必得洒上新鲜花瓣,床品必得是库房里、那套龙脑郁金席每一样儿都进院子的东西都必先从她的眼皮底下过一遍,没得丫鬟失了分寸,丢了相府的体面。
忙碌间,不知不觉,整座相府都点上了灯。
顾怀盈自然也守在小院外头,只是负手而立,望着檐下的雨帘,似有心事。
梁氏在忙碌的间隙中瞥见他,瞧他都不及把湿透了的官服换下,心下一疼,倒是忘了自己的这个痴儿,忙招来一个丫鬟,吩咐她伺候相爷沐浴更衣。这么冷的天,总要先把湿衣服换下来才好,没得生了病。
顾怀盈这才察觉自己的衣角拧一拧都能出水一路往相府来,只有一把伞,他自然要紧着李烟的。他淡笑,安抚道:娘,无事的,我这就
院门却又开了。一个丫鬟疾步而来,向顾怀盈、梁氏告罪:爷,老夫人。贵人不肯喝药,一定要爷去呢。
梁氏皱眉,直觉不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这像什么话?况且自己的这个痴儿盈儿你只管去,娘去看看
罢了娘,还是我去吧。
梁氏柳眉倒竖,瞪他一眼,正欲开口,却听顾怀盈无奈地笑道,小烟那脾气我怕她把您给气着了。放心,儿子有分寸的。他拍了拍她的肩,转身便走,脚步轻快而不自知。
痴儿,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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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丫鬟早被李烟赶了个干净。
她身穿一件簇新的花草刺绣亵衣,肩披一件挡风,倚在床头看书。
理所当然的仿佛这里便是她的家。
顾怀盈一踏进这里,便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暖香熏得一怔香调明朗绮丽,高贵且风情,是她身上的味道。这个念头先理智一步划过脑海,他回过神,才觉得唐突,迅速把目光移向别处
却又忍不住悄悄地移回去。
她倚在床头看书,烛灯衬得她眉眼温柔。
听见顾怀盈进来,她并不以为意,仅施舍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但好歹赏了他一个笑,来了?
她大发慈悲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在床边的软榻上:坐。便低头继续看书了。也不知看得是什么书,才这会儿功夫,便夺了她所有的心神。
余光瞥见顾怀盈犹豫坐下,又命令他,把药喝了。
顾怀盈这才注意到,软榻旁的矮几上,还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正是顾怀盈吩咐下去熬了、给李烟驱寒的。他的语气无奈却温柔:这药是给你驱寒的,女子受凉不好。
顾怀盈,你还懂这个?她的情绪似已平静,又是平日里那副娇俏可人的样子,何况她此时仅着一件寝衣,一副玲珑身躯藏在轻薄的衣衫下,乌发散了一床,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拘起一握她斜眼调侃她,妩媚生动得像个精怪。
顾怀盈有点脸热,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失控他对于她一向没有任何抵抗力。此情此景,他真的很难不顾怀盈低头,克制地阖了阖眼,自嘲一笑。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夜已深,她爱玩爱闹,他却不得不顾惜她的名节。顺她心意、陪她纠缠终归不妥。
你不愿意喝,我不会逼你。他干脆地端起碗,一口把药干了,喉结几次吞咽,碗里便丁点儿不剩。他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将碗放下,道:药喝完了公主若没有别的吩咐,早点歇下吧。明日微臣送公主回宫。
本宫让你走了吗?李烟缓缓地翻过一页,老神在在道。
顾怀盈的动作,便这样,停住了。
他潜意识里闪过一个疯狂的猜想,这个猜想让他兴奋得头皮发麻,浑身战栗。他却都不敢去探究,这个猜想究竟是什么。他有些微困惑,她既然她既然不愿意嫁给他,为什么又不准许他走呢?她想要做什么,她想要玩弄他吗?
顾怀盈盯住不远处屏风上绣着的一只翠鸟,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在细数这只鸟儿身上有多少根羽毛
别走,今晚陪陪我罢。
顾怀盈猛地转身,去看她,仿佛并不曾听懂她的话。
李烟的嘴角勾出一抹俏皮又轻讽的笑,眉梢都带了些许风情,显得又娇又俏。她合上书,歪头问他:顾怀盈,我让你陪陪我,怎么,你不愿意?
顾怀盈干咽了咽喉咙,艰涩道:小公主,这样于礼不合。微臣先告退了,你好好休息。
嗤。李烟毫不客气地将手上的书掷向他,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掀开绣被,不疾不徐地迈下榻,光着脚,一步步走近他。然后,她拉住了他的袖子。她的双手,柔若无骨,扶上他的衣袖,然后,缓缓向下,不容拒绝地贴上他冰凉的手,烫得他心口都跟着一疼娇养的长指甲搔刮过他的指缝,她扣住了他的手。
她踮起脚尖,凑在顾怀盈的耳边,声音妖妖娆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