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燕和魈有一段过分快乐的时光,好像把一生中所有的太阳都照尽了,把人一辈子的甜头一口囫囵吞了下去。
他们开始站在灼灼的阳光之下,在白日相见。
她穿着白色锦袍,头发高高竖起,露出个美人尖来,发冠在阳光下闪着鎏金的色泽,好一副世家少年郎的形象。京城的世家子弟都爱这样打扮,凌光王世子更是所有人之中的佼佼者。她习惯于同魏青云之流勾肩搭背,流连花丛之中,吟诗作赋,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辛明燕是有才名的,世人皆传凌光王世子谱的词曲可以把教坊司的乐姬比下去,就是谈到策论文章、骑射六艺一窍不通。
京城的纨绔若要排个名,魏青云定排第一,而辛明燕紧随其后。
富家子弟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爸爸,在凌光王府里,辛明荆负责升官发财,辛明燕负责享受死爸爸的结果。三项好处她都占全了,她在酒肉朋友间,又有什么不得意的呢?
魈的轿子远远的经过和她在一起的人群,天光烈烈,她耀眼的让人心惊。
那些世家子弟,或多或少对朝堂纷争耳濡目染,虽对发生了什么知道的不真切,但恐惧还是生在骨子里的——尤其是对于国师魈。
于他们而言,国师魈是一条沼泽地里的蛇,他们离沼泽甚远,此生也绝不可能去趟上那一块地界。就像生长在阳光下的生物天生就惧怕夜行者,温血天生就与冷血不相容。
唯独辛明燕是不怕的,她这辈子见惯了恶狗,国师魈在她眼中,倒显得可爱起来。至少相比于兄长辛明荆的虚伪,魈他的恶都显得纯粹。
但魈反倒这时隐隐有些惧起了辛明燕,又或者说,当他凝视着青天白日下的辛世子,他便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卑劣感。
他不太愿意直视白日下的她。
辛明燕知道他的心思,但她不乐意成全。
她这个人,颇爱在一些琐碎的小事上闹腾。她允他用一嘴绿色的胭脂吻她,是因为她爱他。可是魈爱她吗?即使辛明燕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她也是要去求证的。
出了酒楼,她远远瞧见国师的轿子,便抿了抿嘴,悠悠走上前去。
她身旁除了魏青云,还跟了几个侯府的少爷,虽然一行人不至于喝的醉醺醺,但还是嗅得出三分酒气。
一个不知名的富家子以为她喝多了,要去冲撞国师的轿子,赶忙拉住了她,去喊魏兄来帮忙。
魏青云是个不怕事的,他心知辛明燕没有醉,只是碍于场面,随手扯了扯辛明燕,假意劝了她一句。
“大家这么多人,别闹。”
辛明燕对他了解的很,就势往他身上一歪,半倚半靠将胳膊勾在他身上,一幅醉态。
然后她对着轿子喊了声:“国师大人!”
她这一出声,周身边还有些吵吵嚷嚷的同伴们便一齐静了下来,几个胆子小的脸都吓的泛白。
轿子里的魈听到辛明燕的声音,也有些恼,伸手撩开轿帘,看见她一滩泥似的摊在魏青云身上,眉心跳了跳。
“国师大人可是有急事?”辛明燕仰头笑了笑,问道。
魈支着帘子答道:“刚刚下朝,并无急事。”
他支着帘子的手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青筋附在手背与腕骨上,过分的惹眼。
“既然遇上了,便是凑了个巧。”辛明燕说,“不如国师大人与我们一道?”
她从魏青云身上直起身子,道:“阿魏刚刚说要去城郊的马场遛马玩,我在城里待久了,这倒是个新鲜事。”
魏青云倒是不知道她和国师之间还有些风月,他纯粹是看热闹,见辛明燕存心撩拨起国师魈来,便晓得其中有些名堂。总归凌光王府的人一向小心谨慎,凌光王府的人在京城猖狂归猖狂,但总不至于做出引火烧身的事来。
于是他也欠了欠身,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刚好家父在城郊马场新进了批西北马,若国师大人有兴致,不如赏脸一道前去。”
轿子里沉默了一会,或许是沉默的有些久,久到连辛明燕都在想爱之于他们是否只是一种错觉,她扯了扯魏青云的袖子,示意他想办法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就在魏青云准备开口时,那双支着帘子的手安静的撤下,国师魈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微微皱着眉,但并非神色烦躁,只是对过于明媚的太阳有些不适应。
辛明燕见他来了,自然是高兴,她眼下是辛世子,没法拉着魈的袖子撒娇,也不能表现的太过熟稔,但男人间的友谊,大多是从勾肩搭背开始的,于是她从魏青云的身边窜过去,走到魈的身边。
“国师大人这算是赏了脸?”她问道。
魈看着她的脸,墨绿色的唇勾出个好看的弧度,说:“你同我同乘一车去?”
辛明燕看了看自己来时蹭的魏青云的马车,又看了看魈的轿子,心中思忖这着也算是头一回,便也允了他。
两人共乘一车,倒也是第一次。他们从前都是来去自如,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