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秦府,是为了看望卧病在床的父亲。
这些年来,秦淮离了秦家,一没仕途通达,二没创下事业,三不常与家中联系,也就是像是被遗忘了一样,乐得偏安一隅。
这次被捎信招回,也是因为家里遵照规矩,通知到了每一个在外的族人。
一想到那个从孩童时期就想逃离的家,秦淮至今仍觉得发怵,还发起小孩脾气不肯回去,将那信也就着烛火烧成了灰。
且顾晚这会儿怀着孕,月份不稳,比起千里迢迢去看老混账,还不如在自己的小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
反倒是顾晚,想到前些年来困于秦家,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心里总是遗憾,还是劝着秦淮最后尽一尽孝道,亲自去探望探望。拗不过顾晚的水磨功夫,秦淮最后还是应了下来,同时也反过来央顾晚陪同。
没有顾晚,他往昔还真不知道要怎样在这府上坚持,怕是连出府之日都熬不到,就成了个丧气废人。
说起来,他们不只好久没见秦家人,也好久没回那小小西苑了,只不知道那里现在变作什么模样了呢。
因怕顾晚多劳累,他们将老大老二暂时交给顾家姐姐照看,两个人轻车出发,且停且行慢慢便到了秦府。
扶着顾晚下了马车,再望向那处大院门屋,好像也不似他记忆中那般沉闷压抑了。
秦淮顺手将顾晚揽进怀里,长舒一口气道,“还好有你在。”
想到这许多年来他与顾晚总是如此亲密相伴,难舍难分,又有了这样可爱的一双儿女,很快还会再添两个,护着那隆起腰腹便忍不住勾起嘴角。一直走过一条长廊,遇上有些悲戚神色的某房姨娘,都差点收不住笑意。
还是顾晚察觉不妥,打了下这人手背,才让他讪讪回神,勉强绷起一张脸来,和顾晚一起向那边行了个礼。
姨娘看了看这两个人,像是污了眼似的,立刻偏过头朝前走,口里还念叨了几句什么。
隐隐听着好像是“混账东西”、“下贱”这一类的话。
呵,那也是跟那混账老爹学的。可怜这些姨娘,身在其中,受其压迫,反倒看不清了。
捏捏顾晚手臂,轻声安抚道,“没事,别理他们。”
他原也不是硬要顾晚相陪的,只是想到想到二人婚事办的私密,都没对对方父母提起,总还想给他一个名正言顺,也解了他这一块的心结。不然这人老念叨着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他前程,也害的他与本家疏远。
明明是初夏时节,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他那混账老爹却已无福消受了,整个人只能瘫在床上,口齿都不甚清晰。见着人来也只能动动上半身,嘴里呜呜啊啊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哪还有半点当年行走四方,多处周旋的豪情和狡黠。
侍奉丫头搬来两个椅子,供二人坐下。因为年轻,并不知道顾晚是谁,见引路人称呼秦淮为少爷,便理所当然默认他是少爷家的哥儿。
“少爷、郎君,请坐。”
顾晚怀着双胎,虽然才四个月多点,看着已和别人家五六个月一般,站着还不很明显,坐下便再也无法遮住,正圆鼓鼓向外凸着。
不只秦父有些激动,大张着嘴说不出话还要强硬发声,顾晚也在发抖——只要踏入秦家,他就总觉得自己还是下人,是可以被这些老爷、少爷、姨娘家家随意摆弄折腾的人,下意识便一手覆在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护着。
秦淮则握着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与他紧紧相牵。
“儿子不孝,无法在父亲跟前伺候左右。”
“不过儿子现在也有自己的妻子儿女,总要更多照顾他们。”
“婚事是儿子自己定的,是儿子考虑不周,没有告知父亲。”
“我们已有了一儿一女,眼下这两个,兴许立秋前后也就要出生了。”
——提到这些个孩子他便高兴,以前还嫌他们吵闹折腾,霸占了顾晚,后来习惯以后也就觉得家里热热闹闹也不错。
比起与自己关系疏远的父亲此刻的病弱情态,还是那些可爱稚子的欢声笑语和童言无忌更能让人共情。
秦父虽病意识却还清醒,听到眼前人呈报的喜讯不仅没有喜色反而是一脸厌弃,长时间张口流出的涎水呛进喉咙使得他咳嗽不断,眼睛却还怒视着这边。
旁边的侍奉丫头忙过来擦脸拍背。
——要说不孝,他那么些个兄弟姐妹,临到了也没一个守在床边的,方才遇着的那位姨娘,纵使面上悲伤,衣装打扮到还是光鲜亮丽的。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
“我们是两情相悦才在一起的。”
“不用您表态,就是知会您一声。”
好像很多年以前,也有个肖似秦淮容貌的女人握着他的手坚定地说出类似的话语。
不过是对假佳人假才子的故事。
就在那繁华似锦,绵延数里的秦淮河畔,除了高门大户,最有名的便是连排贡院和烟花柳巷,那些风月往事、情诗艳词更是为这长河两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