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西边有个桃园,种了许多名贵桃树,一到春天就扑簌簌开粉白粉白的花,娇艳明媚,恍如仙境。
树下摆了张美人榻,一个粉衣女子躺在榻上,手里捧着几本账书,一个家常打扮的老奴立在身边服侍着她。
“怎么这两个月又花了这么多银子?”粉衣女子前后翻动着账页,蹙起眉头。
“小姐,你看错了,那是木兰山庄进货的开支,咱们府上这几个月的支出在这儿。”老奴耐心地指给粉衣女子。
“只有进没有出,”看着那一串更难看的数字,粉衣女子的脸色也好看不起来,“府里养的人多了,花的钱也多,我看阿朗养的那些粉面戏头都快赶上韩凛年的六宫粉黛了!”
韩山朗平时就喜欢把各色绝美小倌妓女往家里带,再加上有不少人讨好他,巴巴的奉送过来一些绝世美人销魂俊男,韩府后院里住着上百号男男女女。
“霓生小姐,我听说皇上过两天还要再送两个梨园小弟子到府上来呢。”老奴乘机火上浇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要是真送过来,我就通通都赶出去,不跟他客气。”韩霓生一脸不屑。
“这什么紫绡裙霞罗纱通通给我撤了,太烧银子了。”
“还有这个松瓢鹅油卷这个牡丹富贵糕也吃不起了。”
老奴忙不迭的应了,赶紧找张纸记下来。
韩霓生是韩山朗的未出阁的三姐,皇帝亲封的庄惠郡主,平时也住在王爷府,帮韩山朗管家,最大的爱好就是管账和打理几个庄园。
“这个绢纸净矾石青是不是送到舅舅那儿的?”韩霓生指着一笔不小的开支问。
“正是楼公子的。”老奴恭敬地说。
“那就不动这个。”韩霓生点点头,又翻了两页,指着碧螺春、君山白尖的开支问:“这又是送到谁那里去的?我记得阿朗不爱喝这些茶。”
“是郁情怀公子的。”老奴见韩霓生一脸“不知道是谁”的纳闷,又补了一句:“就是半个月前韩少爷从暖香楼带回来的那个伶人。”
“是不是那个小白脸……”韩霓生猛然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几变,咬牙切齿地开口:“我说呢,这府中他倒是最配喝这些茶的……”
“罢了,随他去吧。”
韩霓生一脸不甘地又翻了几页账。
“小姐,要不咱们砍去一些桃园的树吧……”老奴小心翼翼地窥着韩霓生逐渐不好看的脸色。
“不行!你知道我当初费了多大功夫才让阿朗同意在西边种我的宝贝桃树吗?砍树就是要我的命!”韩霓生瞪了老奴一眼。
主仆两人正焦头烂额地算着账,韩山朗兴冲冲地跑进桃园,冲着美人榻上的韩霓生喊了一句:“姐!”
“你今天下午到哪里鬼混去了?”韩霓生理了理韩山朗的袖摆,让他一屁股在身边坐下。
“我今天下午去软玉楼偷偷赎了个人。”
韩霓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几分,但她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问:“然后呢?”
“人现在在芳潦水榭呢,我刚让人清干净了湖里的浮萍,还让人……”
“别说废话,说重点。”韩霓生看着弟弟越说越兴奋,无名之火越烧越旺。
“姐,你听说过软玉楼跳胡旋舞跳得最好的岑七娘吗?胡旋舞就是……”
“你花了多少钱赎她?”
韩山朗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个数,韩霓生直接从榻上跳了起来。
“五百两银子!你这是赎了个天仙回来啊!”韩霓生的大嗓门犹如惊雷一般吓得韩山朗连打几个哆嗦。
韩霓生一指头戳上他的额头,“把人给我送回去!”
“不成,我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韩山朗斩钉截铁地说。
“我看你八成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了!你要是舍不得,那我就亲自去赶她!”韩霓生气冲冲往外走,一把甩开韩山朗的手。
岑澈跟着下人来到湖边的一个亭子。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湖水映着余晖,叫岑澈想起了一句诗“浮光跃金”。岸两边生着几棵枝杈怪异的树,不长叶子,平添几分萧索之趣。湖的远处听了三三两两的乌篷船,船里的灯透过纸窗朦朦透着昏黄的光。水亭子临着湖面,亭子被挂上了红色的纱幔,干净雅致。亭中间的桌上摆了几碟家常小菜。
岑澈正腹诽水亭子容易招蚊子,看见吃的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刚坐下拿起筷子,就依稀听到韩山朗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她抬起头,看见一群下人拥着一个粉衣女子快步朝这边过来。
走近了,岑澈也就看清了对方的样子。粉衣女子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虽个子娇小,身材倒是火辣,桃粉色的撒花烟罗裙衬得一团酥胸呼之欲出,腰肢纤细。浑身上下穿金戴银满身贵气。细看眉眼,俏丽甜净,精致脱俗,与韩山朗有几分相似。这个女子大概是他的姐姐之类的。岑澈不由得感慨,韩家人虽然脾性不好,但眉眼间一团奶气,反倒显得奶凶奶凶的,让人很想rua上一把。